黎晋州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却缓缓道出一个江湖秘闻。
“可卿,虽然我并不清楚这两味药,但我知道江湖上早几年兴起了一个‘神医族’,刚现世时,可谓盛极一时,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正所谓物极必反,可惜,近几年这神医一族中道衰败,再也寻不见踪迹。”
话罢,只见黎晋州的正望着左前方,目光呆愣愣的,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得来这样一个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齐可卿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几盏茶过后,齐可卿便起身作别,既然黎晋州已经提出了应对之法,索性就先找到神医族再说。大海捞针寻一个族派,总好过大海捞针找两株花草。
秋风除了暴虐还有个特点便是猛烈,裹着沙子直往你脸上拍的那种猛烈。齐可卿刚出梧王府,就被这凶残的秋风刮得脸生疼。
望着街角凋落了绿叶的梧桐树,齐可卿感怀不已。
无边落木纷纷下,应景黄菊簌簌开。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没两天,京都又发生了一起大事。
都说九九重阳,离家的游子登高而望远,逢佳节,倍思亲。信奉父母在不远游的人,则在这一天对父母进行反哺感恩。是以,重阳佳节又被称作老人节。
今年的重九可不一般,嘉恒帝特地在宫里设下了国宴,一来为了庆贺九月初各个层次优异的三鼎甲,二来,正值丰年,预备好酒好菜,与民同乐。
哪怕像齐可卿这样在将军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关于进宫赴宴的消息都频频传入自己的耳中。听说三品以上的官员和身有诰命的夫人务必赴宴,此外,每人还可携一名家眷同行赴宴。
对于赴宴的人数如此开放,为了不强人所难,生生夺了他人的团圆宴,嘉恒帝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齐可卿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虽为将军府正经的嫡女,却既不受祖母疼爱,也敌不过府里独子的效用大,地位实在尴尬。父亲身为朝中一品大员,祖母受封一品诰命夫人,两人只能分别携一人入席,可府里的却有三个小辈。这倒有趣极了。
齐可卿内心本就无意参加这满是虚伪客套的宴席,不去反而更加清静,只是,她心里实在好奇,今年参加国宴的人,究竟是自己,还是事事必与自己争个高下的齐可冰。
而此时的余老太太,也正为这事发了愁。按自己的脾性,每每有什么好事,第一时间肯定是想着齐可冰,可这次不同,这次是国宴,届时京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夫人们可都在一旁看着好戏呢。
将军府嫡女不赴宴,反而是个庶女在压着场子?怎么也说不过去。若被有心人编排,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余老太太心烦意乱得很,紧闭的眼眸此时突地睁开,只见眼神凛凛,心中似乎已然敲定了人选。毕竟,什么也大不过将军府的脸面不是。
九月九日,天气逐渐转了凉,连空气都似乎飘满了黄菊的清新芬芳。
纱裙也该压进箱底,略厚实点的布裙是时候上身了。齐可卿一身湖绿裙裳,上身披着一件坎肩小衣,倒把整个人的精神头凸显得亭亭玉立。
齐可卿迈着小碎步,乍一看,这便是实打实的闺秀千金该有的模样。将军府门口早有马车立着等待,齐可卿在大门口盈盈拜别母亲谭夫人,随即袅袅娜娜走向马车,一把推开檀木雕花的小门,躬身踏进去老实的坐定。
余老太太眼神一片寒意,正直勾勾盯着齐可卿。
后者倒也心定气闲,装作无事人一般,拿着小铜镜自顾自理着耳朵上的垂珠。心里却难受得紧,同样是一个父亲生来的,同样都是祖母的亲孙女……却为何如此区别对待?
“可卿啊,你是将门嫡女,身份无比尊贵,往后可要注意着些,再不要同身份低微的人来往了。”半晌,余老太太率先出声,可话里话外却意有所指。
齐可卿心下了然,敢情这是在给自己警告,让自己以后断了同济仁堂的往来?莫不是异想天开?
“祖母无须挂念,孙女心里有谱,懂得明辩是非曲直。”齐可卿朝着余老太太敛眉道,透着无比恭敬。
话罢,两个人不约而同没再说话,气氛骤降,冷了场。
良久,马车外传来吴妈妈的声音。“老太太,三小姐,前面就是宫门了。”吴妈妈恭敬的打开车帘子,率先扶了老太太下马,随后也朝齐可卿搭了把手。
站定在宫门前,齐可卿只觉得自己是尘世的一粒沙,举足轻重,掀不起半点风浪。
“可卿,我就知道你今日一定会来。”突然,黎晋州无比张扬的声音突地闯进齐可卿的耳中。
“余祖母万安,适才只顾同可卿叙旧,竟略了祖母在跟前,小王给您赔罪了。”
黎晋州说完,深深作了个揖,倒让余老太太有火也没处使了,高高在上的皇子低声下气同你赔罪,难不成还委屈了不成?
“梧王殿下同老身的孙女似乎十分熟悉,老身竟半点不知情。”余老太太话锋一转,挑离了话题。
“不过有过数面之缘,一见如故,便成了知己。想必是下人觉得无关轻重,便并未向您禀报罢了。”黎晋州折扇倏地打开,扇面上一副竹林抚琴图竟让齐可卿不禁红了耳根。
随手画的玩意竟被他带到这么重要的场合来了,实在难为情。
齐可卿双手不自然的绞着手帕,眼神也飘忽不定,心不在焉的扬声道:“咱们还是先行入宫吧,别在这儿杵着了,人来人往,都看着呢,您说是吧?祖母。”
余老太太鼻腔里逸出一个“嗯”字,自顾自便抬脚离开。
看到余老太太已然率先离去,齐可卿皱着眉抬眼望向黎晋州,眼神多番示意,让他收起手上的折扇。可黎晋州仿佛听不明白似的,仍噙着满脸笑,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折扇。
突然,黎晋州俯身在齐可卿耳侧说了一句话,齐可卿整个人瞬间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