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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色下

伊恩一行人一共约五十人,除去几人是来自杜恩村的村民之外,罗伯特只派给了比尔四十名护卫,说的好听的是护卫,其实在伊恩这个“现代人”看来就是农民兵。要说属于职业军人配置的,只有比尔全副武装。

从斯特林领到杜恩村,伊恩知晓大约七英里左右,按照他们的脚程,原本伊恩估计最多今天晚上就能抵达,但是他明显没把道路状况考虑进去。

四辆粮车,光路上抛锚的次数就多达六次,还不包括路上那些不平整的地段,因为前几天下雨而变的松软异常,好几次粮车都陷入淤泥完全不能走动。

就这么磕磕碰碰地,伊恩发现他们走了一天才走出不过四英里,太阳就无情地向西边落去。

终于在夜幕降下后,比尔才在前头指着道路旁边,一块靠着小溪的空地喊道:「车队!再此地暂时休息!克莱!你找五个人去周边巡逻,记得带上充足的火油。」

「明白!」克莱是队伍里一个高瘦男子,也是比尔的骑士侍从,去年才投到比尔手下,一脸雀斑,比尔常常夸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手下人将粮车围成一个矩形之后,便在中间的空地上铺上毯子,营地周围迅速升起火把。同时,来自杜恩村的村长与村民自告奋勇去河里插了不少鱼回来,伊恩还是有些佩服他们能在这么暗的环境下,还能捕捉溪水中比泥鳅还滑的鱼类。

鲁斯安排了两个士兵为伊恩他们搭建帐篷,伊恩本想拒绝,但发觉他身后还有一个小跟班后,选择和士兵一起搭建一个帐篷,干脆就留给伊薇。鲁斯先生在一旁看在眼里,惊讶于他的小少爷搭帐篷的本领就像与生俱来的那样,欣慰地笑了。

整个营地中只有罗克略显孤单,原本他想在靠远些的地方,甚至粮车外给自己铺个地毯就行,却被伊恩强行拉到了自己的地毯旁。

「某人可不怎么喜欢被一群人那么虎视眈眈的。」罗克无奈,只能借着火把埋头看书。

伊恩从背上取下弓,对罗克说道:「谢谢你,我确实对弓箭比对刀剑更有兴趣。」

罗克目不转睛说:「某人只是一个传达者,是你的兄长罗伯特阁下吩咐某人去给你做把好弓。罗伯特虽然精通刀剑枪戟,却对如何制作一把好弓并不了解,而北方人正好个个都是用弓好手。」

「我的大哥有付钱吗?」

「有,不过某人已经用来买一颗上好的紫杉木了。」

「所以你没有付给铁匠制作费用?」

「付了,包括加工费用,有问题吗?」

伊恩顿了顿,寻思片刻后答道「没有。」

……

「三哥,给。」伊薇递给正在发呆的伊恩一碗鱼羹汤,刚出锅还是热腾的。其实岸边建起石垒煮鱼汤的时候,伊恩就闻到了鱼肉的腥味。像这样将鱼处理一下,和野菜一起煮成鱼汤,放一点盐巴已经很不错了。一般贵族家庭则会选择将鱼类或者肉类用盐腌制,毕竟也吃了这么多年,伊恩的口味早就适应了。

只是说起来,前世自己怎么都不会碰一下鱼类,着实不爱吃。

现在一口鱼汤入胃,真香。

「好吃吗?这可是我自己煮的。」伊薇一边拿勺往嘴里塞鱼肉一边炫耀似的说。

「你还会煮鱼,谁教你的?」伊恩问。

「奶妈妈啊,虽然她总是逼着我我学织绣,逼着我成为一位淑女。但是她也说有一手好的厨艺也是一位淑女该有的技能…哎,三哥你又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好吃吗?」

「好吃好吃好吃。」伊恩着实拗不过她,只能求饶。但是他又想这次偷偷把伊薇带出来,大哥一定发现了,或许还暴跳如雷。「伊薇,这次你偷跑出来,回去得好好和大哥道歉啊。」

伊薇低下头,「还有奶妈妈。」

「嗯?」

「奶妈妈今天被大哥勒令看好我的,现在我偷跑出来,她肯定会被责问。」

伊恩看着伊薇自责样,心想这丫头虽然平时像个假小子一样风风火火,其实心思细腻,有很强的同情心,「所以等回到家里,一定要向大哥好好说,也要向奶妈道歉,我也会替你说话的。」

「谢谢三哥。」伊薇听完小脸顿时开了晴。

「傻丫头。」伊恩抱着伊薇,踮起脚在她额头亲了口。「你是家族最小的,三哥不疼你还疼谁。」

「呜啊,三哥!你刚吃完鱼没擦嘴啊。」

「啊???」

「嫌弃。」

「我……」

……

今夜月色明亮,星星变得依稀不可见,但是罗克还是找出了他要看的东西。

「罗克先生?」

罗克转过身,只见月色之下,一个瘦小的身子背着手站立在道路另一头,不远处是营地的火光,在黑夜中有些刺眼,令前者看不清后者的面容。

「伊薇小姐。」但是方圆几公里怕也不会有这般稚嫩的声音的孩子了。「某人很荣幸能与你一起同行。」

伊薇踱步走过来与罗克并肩,问道:「先生你为什么总是称呼自己为某人?」

罗克一愣,思索片刻,指着天上某一处。「伊薇小姐,能否看清那里有什么。」

循着罗克指的方向,伊薇睁大眼睛,半晌道「那里,是不是有八颗星星?」

罗克一方面暗自赞叹自己都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依着这么亮的月光,这个小丫头的眼睛简直是得到了神明的护佑。「那你再分辨一下,那几颗星星,你觉得它们像什么。」

「我看见有七颗星星,组成了一个,银汤匙的形状?还有一颗星星,忽明忽暗,与它们若即若离,像一个孤单的人。唔,有些看不见了。」伊薇低下头用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再次抬头,「咦?我只能看见七颗星星了。」

罗克全程目不转睛看着伊薇,脸上五味杂陈,有些欣喜,困惑,不安,畏惧。但最后他笑了出来

「咯咯咯!伊薇小姐,你真的是个好孩子。」

「嗯?」伊薇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夸自己。

罗克看着天空语重心长地说道:「在我们北方,星星被认为是神的居所,每当一个婴儿诞生,天空上就会有一颗星星非常明亮。同时,根据我族先辈们留下的经验,来占卜这个孩子未来的命运如何,甚至这还将决定这个孩子是否能够留在部族,依据就是,哪颗星星。」

「那先生是哪颗?」

罗克转过来十分郑重地说:「在某人出生的时候,我族有好久好久没有看见那颗星星了。那一晚它却如同火焰一般明亮,犹比今天的月亮。」罗克指着那七颗星星,第四颗与第七颗连心的中垂线上,那颗颗忽明忽暗的星,又无比孤单的星星,「那颗星名为“煞星”,北方语中,也可译作“罗鲁克”」

「也就是我,罗克。」

伊薇是个单纯的孩子,在古特神父的教育下,她只了解过简单的星象学,但是她敏锐感觉到,这些话的不简单,刚想再问些什么,却听罗克说。

「某人觉得伊薇小姐现在要回到营地去,亲爱的小伊恩可能会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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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第二天还要吊着胆子赶路,夜色和畏惧也摧毁不了斯特林居民的热情,当一个农民围着火堆为大家献歌一曲之后,就连最严肃的比尔也不由地参与到了其中。

杜恩村的村民与士兵打成一片,大家一起挽着袖子对彼此谈论自己的人生琐事,仿佛都忘记了此时的卡里多王国野外的不安全,唯一例外的是几个村民回避谈论前些日子被高山氏族劫掠的事情,在伊恩眼里,却是更像是一种麻痹自己的痛觉。

在人群的外围,比尔在之前喝了一点暖酒就拒绝再喝,同时也禁止其他人喝醉。营地内不少人将长武器收罗在一起,身上只留了一把短剑或者匕首,但只有比尔依然全副武装,拒绝侍从给他卸下盔甲。

伊恩曾听他父亲说过,比尔先生很早就跟随了他,只比他小了半岁而已,两人年轻时在南方一家酒馆结缘,当时还是因为相互打了一架,之后觉得投缘,父亲就将还是雇佣兵的比尔招募到了麾下。

据说那时候,比尔先生就已经是光头了,按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贵族才喜欢把头发打理地光鲜,我一介平民,平时也懒得洗头,干脆剃光永诀烦恼,这话貌似很有道理。

后来比尔就随着父亲南征北战,积累功名。父亲继承斯特林侯爵之后为王国贡献过不少,其中最著名的几次出征都有父亲在内,但没人知道父亲战功卓越的背后是他手下一班亲卫幕僚贯彻执行力的坚决。

要论低调,比尔先生绝对是阿卡尔家族最低调的那一位,以他的战功,阿卡尔家族现在的侍卫长就绝对非他莫属,而不是乔西亚爵士,因为比尔同时还是一位在家族中继族长芬恩之后最老资格的,涂抹过圣油的骑士⑤。然而事实是,当年比尔先生拒绝了侍卫长,而是选择作为斯特林城堡的一位教头。

没错,兄长罗伯特的剑术最开始是他教的,加兰与伊薇也是,当然还有剑术不精的伊恩。

「比尔先生。」伊恩凑上前去。

见到伊恩,比尔先是恭敬行礼,今天白天他对伊恩不打招呼就私自带着罗克与伊薇加入,比尔脸上不不会表露出来,但其实心中还是有点怨气,后来一路行来他也就不在意这件事了,「伊恩少爷。」

「能和先生一起出行,伊恩一定能学到不少。」说真的,与这样严肃到甚至无聊的人打交道,伊恩不是很擅长。特别是比尔留着一脸的大胡子,有点像前一世的某个篮球明星,而且他还不苟言笑,这就导致伊恩不能从表情中去分析比尔的想法。

「少爷想学些什么?」

注解:⑤涂抹过圣油的骑士:受到圣教赐福的骑士,战功卓著,德高望重者甚至比肩一般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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