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行装,准备的怎么样了?」当伊恩正在费力地解决一只大青蟹时,芬恩低沉的语气在他耳边响起。
面对父亲的关心,伊恩暂且放下面前的美食,恭谨地说:「我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一人一马一剑一些衣服,父亲觉得还需要带什么吗?」
「这次前往学院不是你一个人,卢娜小姐也会与你一同前往。」此言一出,大厅内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咀嚼,还在生闷气的埃拉夫人当即站起来瞪大了眼反对道「芬恩?她是我的女儿,又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
「如果你希望你女儿的生命与你不同,那么学院是个好去处,即使她是北方人。这是罗克的想法!,也是布兰德信鸦中传递的话。」说着,芬恩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张卷成团的信纸,扔给了埃拉,后者连忙抹开信纸擦亮眼睛,大概是见着熟悉的笔记,身体一软倒在椅子上。对着芬恩双目无神的问:「原来你们一直有联系了,从头到尾我都像个小丑。」
「这里没有旁人,我也可以对你明说,我们三人之间的友谊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是布兰德那家伙在部族首领的位置上也终于变得圆滑起来,知道统一南北的前提是消除激进派,可惜了他的弟弟,被那几个老不死的洗脑。」
芬恩的一番话,伊恩大概听懂了大半,恍然大悟为什么罗克当时说伊恩因为杀了纳努克与埃拉结仇的时候,脸上的嬉笑,原来这个布兰德就是埃拉夫人的丈夫,纳努克的大哥,以及在背地里却是父亲与罗克先生的兄弟!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怪不得父亲居然会同意埃拉夫人与卢娜留下,这完全是那位布兰德为了让他们避开北方的争端,反而令她们带队南下被“擒住”,这些计划简直一环扣一环,不过伊恩意外的是,貌似乔西亚侍卫长不知道这更深的内幕,不然还在杜恩的时候也不会粗暴地对待他们。
学院是个特殊的地方,从一定层面来说它甚至高于国家,在那里不会因为政治原因而受到歧视,爱丁堡的学院是整个北方的学术中心,当然欢迎每一个北方人的入学。埃拉夫人并不是对自己女儿的安排如此抗拒,而是她受到了更大的打击而已。
卢娜原本埋头吃着哈吉斯默不作声,觉得自己没什么说话权,但又听得父亲对自己的安排,十分平静地问:「所以,学院是干什么?」
这个问题,由伊恩回答,只听他淡淡地说:「读书。」
……
饭后,伊恩来到城堡的广场,一边走一边伸展自己。就在这时,罗伯特突然找来,告诉他伊薇与父亲起了争执。
「小妹希望能跟你一起去,卢娜小姐让她眼馋了。」罗伯特似乎觉得伊恩的伸展动作挺有趣,也模仿着做了起来。
「就我个人而言,丫头要是能和我一起去,我是赞同的,女孩子就不应该只学些什么织绣,天天闷在城堡里。」伊恩指出。
罗伯特赞同他的观点,「其实小妹的性格非常像母亲,身体内流有不安分的血液。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可是她族中有名的女战士,有时候父亲会和我提到,小妹她简直是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到他提到母亲,伊恩的动作停在半空,正色道:「如果母亲还活着,她一定会帮着伊薇说话。」
罗伯特听出他话中的寂落,带着安慰揽住伊恩,「三弟,不要老是觉得这是你的责任,母亲她回归了神的回报,她会幸福并且自豪得在天堂为阿卡尔家族祈福。」罗伯特爽朗的笑出来,言语坚定有力。
伊恩知道罗伯特是在安慰他,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听奶妈提起,罗伯特是母亲去世最痛苦的人,还因此绝食而生了大病。
「对了,明年开春就是我的婚礼,到时候你再怎么忙,也要从学院赶回来,不然我就跑去学院把你拖回来。」罗伯特转移话题道。
「当然了。」伊恩向他保证,「不过说真的,大哥你结婚也太迟了。」
罗伯特今年已经二十四岁,这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大龄剩男了,只不过因为他头顶着斯特林侯爵继承人,凭着这他无论几岁娶妻都不算晚。
对此,罗伯特笑而不答。
……
路过客房时,恰好撞见了埃拉夫人,她虽然已经年过四十,还在北国的寒风飘雪中生活了半辈子,严寒侵蚀了她的纤手满是裂纹。可一换上南方女子的衣物后,伊恩只觉得她像极了已经过世的母亲。
两人面面相觑半天后,还是埃拉夫人先开了口,「你们南方人真是满满的算计。」
伊恩撇嘴,故作轻松说:「我的父亲和大哥才是满满的算计。」
埃拉夫人不答,伊恩反问:「难道夫人也觉得,王国南北这样的情况,真的是不需要改变的吗?」
「就算为了后代考虑,一个和平的王国也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童年,就像你们袭击的科里姆与杜恩,那里的孩子不仅没有童年,甚至没了生命。」
埃拉一反常态地静静听着,也不插嘴,「据我父亲所言,你们北方不少部族都对劫掠产生了反感,您的丈夫布兰德明面上支持劫掠,其实是排除异己,包括他好战的弟弟。」
「南北分歧在未来不久就会完全结束,届时,我们在乎的不是宗教问题,也不是战争因素,而是我们都是卡里多人。」伊恩语毕。
「你真的只有十四岁吗?伊恩。」埃拉夫人紧锁双眉问。
「对,我真的只有十四岁。」
……
路过伊薇的房间时,伊恩听见房内传出轻轻的啜泣,刚想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关着。
「伊薇,我进来了。」说着,伊恩推门进去,房内一片黑暗让他摸不着北,同时窗户大开,秋末的寒风令披着厚重的兽皮制大衣的伊恩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夜色成为有限的光源,从窗户外散入房内,将角落内那个娇小的身影映亮。
伊恩的手贴着墙摸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摸到电灯的开关,忙摸着路小跑到窗边将窗关得严严实实,然后走到伊薇身边蹲下,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给她披上。
现在的天气白天与晚上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白天你还可以脱下大衣光着膀子绕着城堡跑步,到了晚上会觉得冷风从各个角度入侵身体。
虽然光线暗淡,伊薇身上只有一条单薄的裙子这伊恩还是能分辨的。
他也不点光源,就想让伊薇在黑暗中静静地待一会,径直在她旁边蹲坐下来。
「伊薇……」伊恩小声唤她。「伊薇?」
见唤不动她,伊恩想了一计,双手作梳子状伸过去帮她整理起凌乱的秀发,伊恩细心地一根一根梳理,因为看不见,他只能凭借着感觉来。
「伊薇你知道吗,你三哥我真的很想有个妹妹。」这时,伊恩忽然自顾自地说叨起来,言语甚是奇怪,引得伊薇抬起头来,迷惑地看着伊恩。
丫头脸庞上还挂着两条晶莹的泪痕,伊恩拿手轻轻的给她擦拭掉,继续说道:「你要是比我先从母亲体内出来,我现在就得叫你姐姐了,到时候我哭了,你会不会这样安慰我啊。」
「嘿嘿,三哥你又在说胡话。」伊薇被他惹笑,又满腹酸楚地说「明明卢娜姐姐能跟着三哥你去学院,为什么我就不能去。」
「父亲还说什么如果我什么时候学好织绣就让我出门,这要是十年八年都学不会,我十年八年都不用出门了。」
伊恩同情道:「丫头,父亲也就是说的气话,别放在心上。真到哪天父亲心里一软把你放出门,你说说看,你想去哪呢?」他现在不敢再和伊薇说什么偷偷把她带出去之类的话,要是再像上次那样,那父亲和大哥还不把他头拧下来。
伊薇振振有词,「只要不待在家里,去哪里都行!」
有些人天生就爱冒险,把他们锁在家里不如让他们去死,伊薇就是这类人,只是她还太小,如果有一天她有足够自保能力,伊恩相信父亲也不会固执地把她一直按在家里。
「丫头,你真的这么想出去吗?即使像上次那么危险。」伊恩有个想法。
「当然!」丫头斩钉截铁回答。
伊恩拍手笃定「好,那我走了之后,你可以把我房间内书架上的书全部搬来,我要你在大哥开春的婚礼之后给我汇报,至少要把那本《卡里多王国历史》读完。」
「啊?三哥你不是在难为我吧,不是说好了出去嘛,和读书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那本书这么厚唉。」伊薇一听看书头都大了。
「伊薇,古特神父教过你识字的,书你不是看不懂。」
伊薇撅着小嘴擦干眼泪。「可是让我看书就和让我织绣一样,简直是煎熬。」
伊恩语带关切「可是如果你不看书,又讲不过父亲,你什么时候能说服他放你出来呢?」
伊薇一听,貌似有点道理,思考片刻后,抖落伊恩的大衣,站起身坚定的说:「好,不就是看书吗,我要让父亲他把我从房间里求着请出去。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爱丁堡的学院找你和卢娜姐姐!」
「当然,我一定等……等等,为什么是卢娜姐姐?」
「因为她已经十五岁了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