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从又一个不眠之夜中醒来。他们已经穿过了草原上起伏的丘陵,在日落之前进入了这片桦树林。在第一轮攻击来临前,村民们已经搭建好了防御工事。大约有八个僵尸攻击了他们的据点,树上的弓箭手们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它们。但这只是开始,怪物们整晚都在骚扰他们,僵尸、蜘蛛和苦力怕试图在夜色中偷偷接近他们。骑兵们策马前去迎战,猎人安插在树上的弓箭手设法牵制住了怪物,但持续的警戒状态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他们无法安然入睡。
“游戏骑士”不禁担忧起来。
发动攻击的怪物数量并不算很多,每次都只有几个。然而即便数量少,它们仍在持续不断地攻击。它们似乎对村民充满了仇恨,就像被某种外部力量驱使着。“游戏骑士”想到,是HIM在插手这件事。当他的脑海深处浮现出那双发光的眼睛时,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突然,一束阳光穿透了头顶上的茂密树叶,把他的思绪带回到了当下。
日出了!
他转过身,看见当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来时,周围的村民们全都舒了一口气。太阳带来的温暖驱散了他们对黑夜天生的恐惧,也带来了希望。
“拔营……让我们行动起来!”挖掘工大喊。
这个大块头非玩家角色已经开始指挥村民,保证他们继续前进,以及解决日常问题,比如寻找食物、水源和每天晚上扎营的地方。他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他洪亮的声音可以瞬间调动起人们的积极性。他愿意保护和照顾每个人,因为担负这份责任使他感到满足。“游戏骑士”看着挖掘工,有些羡慕。
他讨厌成为“非玩家用户”,负责拯救他们所有人的生命,设法保证他们的安全,同时还要计划如何打败HIM。责任太重大了!
以前他总是告诉他的父母,他想被当成一个大人对待,想承担更多的责任,因此他的爸爸给了他一项任务。“在我去出差的时候照顾好你的妹妹,”他对汤米说,“确保她平安无事。”
结果责任太重大了。
现在他意识到,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承担所有责任。他想在大部分时候做一个小孩,需要的时候就承担一些责任。成为一个完全的大人,现在对他而言还为时太早。
一缕卷曲的红头发从他的余光中闪过。他转头,看见小裁缝正向树林走去,一支箭已经搭在了弓上,“莫奈”在小裁缝身后大约十步远的地方。
“‘莫奈’,你要去哪里?”“游戏骑士”大喊。
“我要帮小裁缝视察一下周围的情况,看有没有怪物。”她转身面对他说。
“不,你要待在营地里,这里安全,”他说着,脸上带着怒容,“不要到森林里去,那里很危险!”
“但小裁缝……”
“我不管,你必须待在这儿!”
“但我能照顾……”
“不行!”“游戏骑士”厉声打断她。然后他转身,在一堆方块脸里寻找铁匠。
“铁匠,‘莫奈’会协助你打包所有的工具。请确保她待在营地里。如果有必要,可以把她扛在肩膀上。”
“不!”“莫奈”大叫着,她四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沮丧,“有时候你就像爸妈一样!”
这句话刺痛了“游戏骑士”,但他知道保证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她在森林里乱跑,自己承担不了后果。大家收拾自己的行李时,他思考着自己真的像爸妈吗?不,他不像他的爸爸,因为爸爸从不在身边,总是把责任留给他自己。
流浪的生活让村民的行动变得非常有效率。几分钟后,他们就打包好了所有随身物品,拆解了防御工事,并且准备好行动了。
“一切就绪,”挖掘工大喊,“大家出发吧!”
挖掘工走到队伍前面,用全力向空中抛出一只末影之眼。树冠上的弓箭手观察着它的动向,看着这个发光的球体向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飞驰而去。
“还是向东!”一个弓箭手大喊。
挖掘工点点头,朝那个方向出发,整个村庄的村民都紧随其后。
突然,“游戏骑士”发现他的朋友克拉夫特就在他身边,许多村民都跟在他身后,他们在工匠身边都感到舒适和安全。
“你说过你有一个远亲来过这个要塞?”
“他的名字叫比尔德,是我的表舅。他小的时候总是惹麻烦,和村里其他孩子一起去冒险。”
“听起来挺耳熟。”“游戏骑士”说着,瞥了一眼他的妹妹。
她不看他,盯着前方。
“比尔德决定要找到这个应该在村子附近的要塞,但他必须有末影之眼的帮助,才能知道到哪去找。村里其他的孩子听说他在做这件事,都想和他一起去,结果被他们的父母发现了,他们的父母直接找了比尔德的父母,阻止比尔德去那里。”
“他去成了吗?”“莫奈”问。
“他当然去了,”克拉夫特回答,“比尔德身上有一股顽固劲儿,很像他的母亲米吉。”
“游戏骑士”记得这个名字,还记得克拉夫特很久以前告诉过他的故事。
“第二天晚上,他溜出了村子。二十个孩子跟着他,然后……”工匠很激动,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莫奈”伸出手搭在他小小的肩膀上表示安慰。
克拉夫特拍了拍她的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们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游戏骑士”花了点时间观察周围,留意着是否有危险。他们仍然穿梭在桦树林里,但他能看到远处的树木变得稀疏起来,积雪开始覆盖地面。目前附近没有怪物,但他知道,情况随时可能有变。
“为什么?”“游戏骑士”问。
克拉夫特再次清了清嗓子,情绪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的方块脸上。
“因为比尔德是那场冒险中唯一幸存的孩子,”克拉夫特大声说,好让每个人都能听见,“他回来的时候,既恐惧又内疚,最后精神错乱了。”
“不,这太糟糕了!”“莫奈”说。
“其他的孩子都……”蒂乐说着,开始抽噎。
克拉夫特点点头。
“再也没有任何孩子的消息。”年轻的非玩家角色用庄严的声音说。他高高举起手,手指张开。其他的村民也照做,他们全体向逝者致敬。“经过多年的询问和调查,村民们终于能够拼凑起一个故事,尽管很多部分还是说不通。”
“发生了什么?”“游戏骑士”一边问,一边再次扫视着树林。
“村民们断定,比尔德寻找要塞的时候,一定是闯进了冰刺生物群系。”工匠解释道。
“为什么你们认为是冰刺生物群系呢?”“游戏骑士”问,“那些东西非常罕见。”
“比尔德说了一些关于双子冰刺指路的事,好像他到了一个冰刺生物群系里,而且要塞附近一定有两座冰塔。”
他说话的同时,村民们已走出了森林,开始翻越冰雪绵延的丘陵。挖掘工立刻派遣骑手向各个方向侦察怪物。没有一个村民喜欢待在这样的野地里,他们更喜欢可以防御的地方,比如宽阔的平原地带。
穿越雪地的时候,每个人都沉默着,雪在他们四方的脚底咯吱作响。比尔德看见许多人拿起武器,以防怪物从他们面前的高山上冲下来,但当骑手们面带笑容地回来时,村民们稍微放松了一点。
“克拉夫特,请继续说。”“游戏骑士”收起剑。
“好吧……比尔德很显然在双子冰刺附近发现了什么。他还说冰刺指着‘圣父’,但没有人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找到了要塞的入口,进去了。”
“我们都知道,要塞是危险的地方。那儿总是有很多怪物,也很容易在迷宫般的通道里走失。而且由于某种原因,要塞总是在熔岩峡谷或是深深的冰川裂缝附近。我们不知道他在要塞附近遇到了什么,但他一直说看到一些蹦蹦跳跳的东西。我的曾叔祖父雕刻工认为,他是指某种极限跑酷,但没人能确定。他们能确定的是,比尔德被吓得魂不守舍,而且他直到死的那天都没有恢复神智。”
“他说了关于要塞的事吗?”“游戏骑士”问。
“他的确一遍又一遍地提起过一个东西,”克拉夫特说,“而且每个人都确定那就是把他吓傻的东西。”
大部队来到大山脚下时,他停顿了一会儿。末影之眼指示,他们必须爬过这座山。挖掘工派出一队战士爬到山顶,以确认另一边没有怪物在等着他们。战士们跳上石块开始攀登,其他村民在山下等待,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好吧,”猎人喊,她的声音穿透了寂静,震惊了所有人,“比尔德说了什么?”
“对了,”克拉夫特嘟哝着,“我记起来了……他过去常常念叨一些事儿……一群蠹虫。”
“一群蠹虫?”“莫奈”问,她彩色的盔甲在遍地的白雪中格外醒目,蓝色的头发从头盔下面冒出来,“那是什么意思?”
“没人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克拉夫特回答,“我的曾叔祖父是一个雕刻工,有一次他告诉我,是蠹虫袭击了比尔德,而且还毁灭了其他的孩子,但没有人能真正明白。最后,他们只能肯定两件事。”
“大家到这儿来!”一个带头爬山的战士大喊,“你们得过来看看这个!”
村民们行动一致,开始爬山。
“然后呢?”猎人问。
“什么?”克拉夫特回答。
她不耐烦地问:“他们肯定了哪两件事?”
克拉夫特继续说:“第一件是悲伤的事,那些孩子再也不会有消息了。第二件事是,在去要塞的旅途之前,比尔德无所畏惧,所以把他吓成那样的东西一定非常可怕。”
大家爬山的时候,都在思考克拉夫特的话。“游戏骑士”也在认真地思索,当他到达山顶的时候,仍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试图悟出故事里的深意。但大家倒吸气的声音把他带回到眼下。他迅速地拔出剑,准备好迎接战斗。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没有看到蜘蛛、僵尸或苦力怕。取而代之的是,他看到巨大的水晶般的冰塔直通云霄,冰塔的冰蓝色在柔软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出。它们是冰刺,成千上万的冰刺。
“游戏骑士”环视四周,意识到他们刚刚进入冰刺生物群系,他看到远处有两根巨大的冰刺,至少有四十个方块高,它们的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
“双子冰刺。”有人在他身边说。他回过头,发现牧人站在他旁边,三只狼跟在他身后,其他狼守卫在周围。当他呼吸的时候,白色块状的水蒸气从他口中呼出,这是空气极寒的表现。“游戏骑士”感觉到一股寒意笼罩了他的全身,凛冽的寒风噬咬着他的耳朵和脸颊。
“一定是。”“莫奈”在他肩膀的另一侧说。
“游戏骑士”敬畏地看着这两根巨大的冰刺。它们好像两把巨大的冰匕首,想要刺入太阳。它们笔直地向上挺立着,距离彼此不过十个方块。
“看那儿。”克拉夫特说着,指向双子冰刺的更远处。
在远处,他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更大的冰塔的外形,它在高度和宽度上都让双子冰刺相形见绌。
“那一定是比尔德提到的‘圣父’。”猎人说话的时候,呼出了方形的雾气。
挖掘工走到村民们身边,向天空中抛出一只末影之眼。它朝着远处的双子冰刺和“圣父”疾驰而去。
“至少我们知道,我们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挖掘工说着,收好了其他的末影之眼。
“但不知道到了那儿我们要面对什么。”“游戏骑士”颤抖着加了一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