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玹虽也很想知道冯姑娘到底是把谁错认成了苏墨。
可看冯大奶奶的样子,一时半会怕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她也不强求,顺着冯大奶奶的意思把这件事给岔开去,说起了别的。
“你叔母还是这么不爱来礼佛听经啊。”
“嗯,我三叔母可能还是更偏信道一些吧。”
“也是,以往在稻城时,她就是那个模样脾气了,这么多年来了上京也不见她改一改的。”
冯大奶奶状似无意的笑道。
西晋虽并不是佛家独尊,信道的人其实也不算少。
但在帝京内,因了白马寺的关系,信佛的人还是要占大多数。
尤其自宁太后大力提倡佛法后,京里的贵眷们几乎都开始礼佛了。
苏李氏这次居然没做墙头草随风摆荡,也是稀奇。
冯大奶奶的讥讽,苏玹自然不会听不出来。
只是她未曾搭理这茬。
反而说起了另一件心心念念之事,“大奶奶,冒昧询问,你可知家母是信佛还是信道?”
冯大奶奶一顿,“大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她虽这么问,但神情里的惊讶之色却并没有多少。
苏玹也不绕弯子,只是神情黯然道:“不瞒大奶奶,我幼年失怙,对家父家母的印象几乎没有,上次偶然得知大奶奶是家母旧识,今日既然有缘再遇,自然是想细细询问一番的。”
态度虔诚,很是满足了冯大奶奶执鱼饵的心情,连先前的尴尬都忘了。
她叹息一声,拍了拍苏玹的手,满脸回忆。
“好孩子,你母亲自然是信佛的,我还记得那时稻城的富贵人家们时不时就聚起来为佛像金身修葺,你母亲每次出资都很是不菲,诚心可见。”
“只是你也知道你们苏家先前的家境并不如何。”
“对于你母亲的出资,苏大爷倒是向来支持,也从不管大奶奶怎么处理自己的嫁妆。”
“但你苏家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
说到这儿,冯大奶奶便停下没再继续。
苏玹见状忙问怎么了?
冯大奶奶迟疑道:“接下去这些话就不好由我一个外人来说了。”
“这有什么。”
苏玹忙道:“要不是大奶奶心善,这些事我还不知得等到哪天才能知道。”
“大奶奶也请放心,这些话进了我耳,定不会再与其他人说。”
苏玹安冯大奶奶的心,后者听了也满意得很。
“瞧大姑娘说的,我也不惧别人知道,就是怕你家长辈怪我多嘴罢,但既然大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再藏私。”
冯大奶奶四处看了一眼,最后拉着苏玹就往后院走去。
那有专门为官眷们开辟出来的斋室,就是为了给她们来礼佛时用的。
冯大奶奶带着苏玹进了往常来时她常住的那一间,并且还把冯姑娘和其他人都给打发了出去。
苏玹自然也找个借口让青芜她们退下。
只是临走前,她还是往冯姑娘那边看了一眼,青芜会意的点点头。
屋内顿时就只剩下了冯大奶奶和苏玹二人了。
“大奶奶这会儿可以知无不言了吧?”
“那是自然。”
冯大奶奶亲自给苏玹斟了一盏茶。
寺内茶具都是碧玺瓜蓝,也算珍品,此时盛着清澄茶汤,袅袅白烟缓缓升起。
“那时大姑娘你年纪还小呢,可能不记得了,为大奶奶总是出手阔绰一事,苏家内可谓异议极多。”
“就连苏大老爷与你祖父闹掰一事,也与你母亲那庞大的嫁妆有关。”
“听说那会儿他幼子出事,想借大奶奶的嫁妆一用,可你祖父哪开得了那个口,只去询问了下你父亲,你父亲当即便回绝了,苏大老爷恼羞成怒,最后便再也没与你家来往。”
“为此,责难你父亲的人可不少。”
“但你父亲惧不在意,你母亲有他庇护,自然也无事。”
“只是……”
冯大奶奶刻意停下看了苏玹一眼,后才再次开口:“只是外人就不说了,你家内里却也有极愤愤不平之人。”
“是谁?”苏玹抿了抿唇,问道。
“这个嘛,我只记得那会儿你二叔早就病逝,苏家也只剩下两兄弟了。”
除去苏远和苏李氏还会有谁?
冯大奶奶呷了口茶,给足苏玹怔愣的时间,好半晌后她才继续说道:“唉,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会儿天下还没大乱呢,你父亲也还没离家参军。”
“有他在,那些怀有觊觎之心的人不敢异动,只是一直黏在大房做吸血虫而已。”
“但一等你父亲离开,那蛇蝎心肠可就都露出来了。”
“你母亲是心善,可哪经得住恶人的磋磨。”
“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身子骨就变得极差,你祖父倒是有心维护,可后院妇人间的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后来等你父亲忽然身陨的消息传回来时,你母亲更是直接一蹶不振,卧床不起了。”
后面的事不用冯大奶奶再说。
苏玹也知道。
记忆中她娘亲那时身子本来就不好,父亲过世的噩耗一传回家,娘亲当即便吐血昏迷。
最后郁结于心,撑不过几日就撒手人寰。
独留下了一个从此失怙失恃的幼女在世。
那便是苏玹……
此时的苏玹微微低着头,冯大奶奶看不清她的神色。
心下掂量了会儿,最后还是咬咬牙又再说道:“说起来也是奇怪,听我家将军讲,那时你父亲带兵前去的地方是极安全的,也不知后来怎的竟会发生那种变故,你父亲也身陨至此。”
“当真?”
苏玹总算抬头了,她直直地盯着冯大奶奶,“大奶奶此话可当真?”
“自是真的。”
见她终于是有了反应,冯大奶奶心下一喜,面上却仍是一脸不解。
“我家将军其实也一直奇怪,为何当时好好的苏大爷会突然遭受奇袭,全军覆没不说,竟连响箭都没发出一个。”
“大姑娘,你说这是不是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