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天空,残阳似火。
长曦手持无罡剑,缓缓站稳。
对面,黑衣黑发的男子道:“没想到远古的真神如今也是……不堪一击。”
她抬眸:“若不是尔等陷害,孤何以沦落至此?”
说罢,手一个翻转,持剑破空而去。
太阳斜照下,她的身影映在地面成堆的尸体上。
对面的人不为所动,只略抬了抬手,手中一柄漆黑的长剑,尖端凝着剑气,蓄势待发。
长曦一剑砍去,伴随着红莲业火滚滚燃烧。
男子抬眼,漆黑的眸中映着呼啸而过的熊熊烈火,像是黑夜水面绽开的鲜红的彼岸花。
烈焰近身时,男子方才挥剑。
红莲业火被斩开,利刃直奔长曦而去。
剑气划破空气,引得山河大地嗡嗡震动起来,天边风云变幻,似乎昭示着一场灾祸的降临。
长曦提剑去御,那一剑太过强势,直震得她倒退几十步,口中吐出一口血。伸手一探,内息紊乱,五脏六腑俱伤。
她手指灵巧一翻,凝息平息体内暴乱的戾气。待抬头时,金色的封印扑面而来。
锁仙术。
一瞬间,风起云涌,乌云蔽日。
树叶被风吹得刺啦响,犹如恶灵的哀嚎。
长曦道:“魔君商陔,今日败于尔等之手,是孤技不如人。”她仰头,目光平静无波,“待孤归来之日,必叫魔界万劫不复。”
封印缓缓压下,仿佛是千钧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地动山摇,
云浪翻涌,
虎啸龙吟,
天地间猛然闪过一道金光,像是闪电。
风停了——
黑云退散,太阳初升。
只余满地狼藉。
商陔落定,垂眸看地上凌乱的金羽和蜿蜒的血河,半晌,笑了笑:“给逃了,真是可惜。”
醒来时入眼是满天的星辰。
她坐起身,觉得身上痛得厉害。一低头,浑身上下都是细密的伤痕,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旁边是一条河流,水声哗啦啦地响,水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她挪过去,拿血洗掉身上的血渍。
洗着洗着,顺便把身上的衣服洗了。没有衣服更换,只好穿着湿衣服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吹着夜风。
这时一条极宽阔的河,水流湍急,冲激着岸上的碎石。
伴随着夜深,江面上升起白色的薄雾。薄雾越积越厚,最终四周都陷入满满混沌。
她在雾中想:我在这里干什么,宇宙的边界在哪里。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没过一会,她又觉得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了。
因为,她是谁啊?
天蒙蒙亮时,对面传来鸡鸣。隔着遥远的距离,声音模糊又空灵。
思绪被打断,她抬眸注视对面。
莫非她在这里,是为了渡河?
朝四周看了看,没有桥,也没有摆渡人。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金羽来,没有缘由,纯属习惯使然。她将金羽抛往水里。白光一闪,一艘船在水面上成型。
她划船去对面,因为水流湍急,难以横行,花了好些功夫才稳住船身。
这条船比她想象的更宽,待行至对面时,已是黄昏。
令她失望的是,对面荒漠广布,土壤贫瘠,连只虫都找不到,更别谈人烟。
这里就像一座孤岛,从未有人踏足。
她又撑船回去,抵岸时天刚暗。
黑夜里,萧瑟秋风中,她倚树而眠。
第二天清晨,她仍然不甘心,再次驾舟渡河。
渐渐的,她发现,随着自己渡河的次数越来越多,渡河的速度越来越快。
对岸与昨日所见,并没有什么两样。仍是广阔荒凉的沙漠,不过这次光线较亮,隐约看得出远方有低矮的枯黄的树木。
她往沙漠深处走,行了半日,才见人家,只是房屋破败不堪,里面蛛丝缠绕,不见人影。
再往里面走,看见一座破旧的城门,后面是一条街道,街道上人熙熙攘攘。
城门外荒无人烟,城门内车水马龙,恍若梦境。
她走到城门下,察觉到一层封印。
两层
三层
三层封印。
她抬眼,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封印,有些熟悉啊……
没有多想怕,她解了封印,抬头看时,里面的男女老少齐刷刷的看着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往里踏一步,忽然阴风四起,尖叫声不绝如缕。
风停时,人都跑得没影。
一群奇怪的人,她想。
她终究又回到了岸边,只不过这次是在荒漠那一端。
荒漠广阔平坦,一眼能望到尽头,能给她安全感。
待到日暮时,远处来了一位女子。
彼时她正坐在岸边打坐,听见脚步声,睁眼。那女子似是怕她,慌忙拿袖子遮住脸,小声问:“你可是渡女,可否载我过河?”
她想了一两秒,莫非她叫渡女?
于是起身。那女子吓得一抖,像是要哭出来:“若不是,我还是回吧!”
她说:“好巧,我叫渡女。”
那女子愣了一愣,片刻,喜笑颜开:“你愿意载我过河?”
她把女子载过了河,到岸时,那女子千恩万谢,甚至把手上的玉镯送给她,说:“我叫阿玉,若有幸再会,定舍身相报。”
夜里她对着月亮看手镯,突然意识到摆渡还有这种功能。
第二日她摆渡了一对老夫妇,第三日他摆渡了一家三口。
一日一日的过去,转眼间冬去春来。
这人忽然来了个不寻常的客人,不寻常处在于往日都是由荒漠那岸到对岸,这人却是要去荒漠那岸。
渡女便问:“你想好了?”
那男子看她,笑笑:“不就是渡个河?”
她眯眼看那男子。
不是仙也不是妖,他这个品种叫什么来着?
管他呢,反正这样的人到对岸去一定会被妖怪大碎五段,抢而食之。长得还不错,真是可惜了。
她撑起竹竿,听见那男子说:“我叫商陔。”
渡女想了想:“我叫渡女。”
商陔坐在船头,脸上带笑。
渡女仔细回想一下,这人自打见到他她就一直笑。不知道哪里这么好笑,莫非被妖怪吃有那么开心吗?
她叹了口气。
这人是个傻的。
船划到中间,水势力忽然大了起来。渡女花了好些功夫才勉强稳住船身。
水平息的瞬间,渡女听见商陔笑了一声。
之后惊涛骇浪。
船翻了。
虽是她,但她不会水,也深知自己不会。平日里她随手从身上拔下一根毛,看毛的品种,大概是一只鸡。
鸡会游泳么?
好像是不会的。
水漫过她的眉眼。借着浮力浮上来吸口气,还未反应过来便又沉入水中。
越沉越深,越深水越冷。
渡女尝试着睁眼,刚睁开眼便被寒水刺的得闭上。可睁开那一瞬,她似乎看见一个身影朝她罩来。
是敌是友?
她挣扎着朝上游有,忽然什么缠住了他的脚踝,将它往下拖。下一秒,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睁开眼,猛吸了一口水,呛得半死。
眼前只有水花和气泡,仿佛蒙了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渐渐地,她有些力不从心,便也放弃了挣扎。
就这样死,好像也没什么。只可怜鸡生太短暂。
背后那人却放开了她,恍惚间看见黑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渡女往下沉,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水并不好喝,唇齿间隐隐一股血腥味。
上面是光明,下面是无尽的黑暗。
“长曦神君,你可知当今魔君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神君可记得,这万古深渊是神君幼年用无罡剑劈出的。那魔君商陔便是自深渊孕育而来。神君与商陔有不解之缘。天界安危,六界安危,还是要倚仗神君。”
白衣女子席地而坐,撑着下巴,垂眼看着万古深渊。
她的剑竟然劈出了这样一个魔物,反正也是无用,那边让这深渊,淹了吧。
她手指灵巧一翻,指引着大江大河灌入这万古深渊。
水从底一点点往上,漫过去。
世间千万条河流汇入万古深渊。
……
奄奄一息之际,她感到有人把她拎起来,拖着她往上游。
……
渡女醒来时已是夜晚。
她坐起来,身上的衣服还湿着,紧贴在胸口。
过了好久,她脑子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只大难不死的鸡。
“你恢复的倒快。”有人从她后面来,在她面前蹲下,平行对视。
这不是那个商陔么?
渡女试探道:“你救的我?”
他:“嗯”一声。
她看见他的衣服,是黑色的,问:“那之前,是不是你在掐我?”她指了指脖子,上面有青灰色的指印。
商陔说:“那你可冤枉我了,我若要掐你,必要治你于死地,为何要救你呢?”
“那是谁?”
“大概是水鬼。”
渡女想了一会儿:“水鬼是什么?”
商陔看着她:“水鬼生生世世不能投胎,所以他要杀害落水的人,再借助尸体上岸重返人间。”
渡女抖了一下,皱着眉,陷入了深思。
商陔打断了她的思考:“你人也醒了,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吧!”
渡女望向他:“什么赔偿?”
商陔笑道:“刚才船翻时,我的一枚玉佩掉了。”
渡女眯眼,觉得他的笑容说不出地怪。她拿出之前阿玉送她的玉镯:“那我赔你好了。”
他没接,道:“我那块成色好些,是玉中精品。你这块,怕是抵不上了。”
渡女皱眉,望着天幕,似乎在思考。
这时商陔说:“要不用你抵了那块玉?”
“我既不是玉,如何抵?”
“当丫鬟呀!”
渡女思考了一会:“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
这回二人不再过江,而是掉头往回走。
渡女转换角色转换得很快,毕竟她是欠别人一块玉的鸡。她问商陔:“商陔,一般丫鬟要做什么?”
他回答:“首先你得叫我老爷。”
“哦,老爷,那我要做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和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哦,还有泡妹子。”
渡女觉得老爷对她真好,遂问:“还有呢?”
“挡挡剑,试试毒,暖暖床什么的。”他回头看渡女一眼,“挡刀挡剑什么的会吗?”
渡女说:“这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