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后面几章说理比较多,可能情节比较缓慢,并非为了凑字数,掉书袋,主角在后续可能还两三次思维观念的大的转变,所以他的思想也需要进行一些铺垫。因为很多配角可能贯穿书中,也需要一定的丰富,这三五章过后会紧凑一些。
镜心与天枢子作别赵一胜,往凌空峰前行,起初地势还算平坦,越接近凌空峰越是陡峭,到了凌空峰下,竟是拔地而起千仞之壁,千仞之壁上,远看好似挂了一条细绳,便是直通凌空峰的凌空栈道,这凌空栈道只有两脚宽,石搭上木板,不少已经开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壁上挂着锁链以供抓扶,却让人望而却步。
镜心也是看得冷汗直冒,口齿不清:“道……道道长,我们要从这走?”
天枢子道:“去往凌空峰,只有这一条路。”
镜心颤巍巍踏上木板,道:“道长,我小命可是……可是你耗费了二十年的功力才救下的,可不能让我这么轻易死了。”
“跟上我,放心走便是。”天枢子道,“不要当此道在万丈悬崖上,只当在平地上。”
镜心只走了一步,仍是吓得魂飞魄散道:“道长,我想不出啊。”他低头一看,下方云雾缥缈,百尺高的巨木看来如同杂草,直看得他头晕目眩,又道:“几天前才下过雪,这木板仍是湿滑的很,不如……不如,我们等几天,等今天这木板晒得干一些,再上山吧。”
“不必担忧,老道保你没事。”说着抓住镜心的手,往前拉了一步。
“道……道长!”镜心死死抱住天枢子的手臂,“我劝你也别继续走了,万一你再滑下去,璇玑门就没了主啊!”
天枢子笑了笑,轻轻一提镜心踏上栈道,而后健步如飞,一跃十阶。
镜心只觉得耳边冷风嗖嗖,步履声回响,不知觉已经到了凌空峰峰顶。他小心翼翼地朝下看去,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李太白所说“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也不过如斯,自己只是走一遭腿脚发软,又见凌空峰险峻,石壁光滑如镜,更是惊奇道:“道长,这路是何人所修建?”
“为我师兄弟七人所修。”
“怎么修的?”镜心万万没想这惊险的栈道爹爹也有参与。
“需要人爬到高处,固定绳索来,而后用锤子开凿,嵌入石钉锁链,只修这栈道便用了三年之久。”天枢子叹道,“想想,也是二十年多年前的事了。”
过了这千仞之壁,亦未到凌空峰,二人只好继续前行,这峰顶却是十分平坦开阔,分明在山顶之上,却好似在平地,山间亦是云烟缭绕,冰凌悬挂,池水却不冻,镜心啧啧称奇:“山上向来比平地冷得多,如今又是数九隆冬,这山间的水池居然不冻结。”想来这碧霞山有地热,真是别有洞天。
又行了几里,见两块巨石挡住了前路,天枢子道:“这便是一线天。”
两块巨石间只留了一条几尺宽的缝隙来,缝隙中有一条细窄的石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像镜心这般身材矮小尚不可正身而过,他心中不禁偷笑:“怪不得天枢子如此高瘦,这璇玑门就容不得胖子进来。”
过了一线天,地势更加开阔,远远能听见“嘿”“呀”整齐的喊声,只见数十名白衣白袍、梳着发髻的道童在一块圆形的石台上练武,一年约三十出头的,皮肤黝黑的道士在来回踱步,朗声道:“飞鸟投林!”
道童们手掌穿臂而出,整齐划一。
那人又道:“回头观海!”
道童们抬掌朝天,迈出步来,一转头,见到天枢子,乱糟糟说道:“师公!”
“师公回来了啊!”
那年长道士也迎了过来,道:“师父回来了!”低头又见得镜心来,奇道:“师父,这是哪家的孩子?”
“去顺天访友,路上兵荒马乱,见他孤苦无依,便带到山上来。”
璇玑门中多数人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嗣,养不起被人送到山上,自然也有些孤儿,黑脸道士并不奇怪:“师父,这孩子叫做什么?”
“我叫镜心。”镜心兀自答道。
“镜心?”年长道士脸色一变,在璇玑门中,辈分最高便是天枢子、天璇子、天玑子、天权子四位,而后便是“镜”字辈,如这位黑脸道士镜名,还有师弟镜妙,镜恒,镜为等十几人,镜字辈最小的也已经二十岁,“镜”字后,是“真”字辈,都是些八九岁或十岁出头的孩子,今日师父凭空带回来一个看起来最多十岁的孩子,便叫他“镜心”,不是要乱了辈分,不悦道:“师父,他叫镜心?”
“是镜心。”按照这孩子是开阳之子来论,拜他为师有何不可,只是此时无法言明,天枢子也不愿赘言。
镜名心想师父着了什么门道,区区一个十岁的小童,居然要和他这个三十多岁的首徒论起师兄弟。
天枢子道:“先让他跟随天权师叔读书,与孙不厌等人同住,门中杂事,不能他免责,也需一一承担起来,此事你来安排。”
璇玑门平日里吃穿用度一来靠自力更生;二来因璇玑门中大都身负武功,也保碧霞山的安稳,偶有乡民猎户捐赠;三来便是有人听闻碧霞山的威名,少数官宦富贵人家子弟不顾路途遥远,也送到璇玑门中修习,既然修习,自是送来些“束脩”,如米面金银之类。
所以璇玑门弟子除了修习之外,都要负担些“家务”来,扫地、做饭、洗完刷筷、乃至于缝制衣物,修路搭房,纵然镜心以往过得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到了璇玑门,还是要按照璇玑门的规矩来。
天枢子叫镜名带徒孙们练武,自行领镜心继续往深处去。
没走过久,只闻得阵阵读书声,念的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转过弯去,便见一门窗紧闭的二层阁楼,镜心不免唉声叹气,到了这穷乡僻壤的碧霞山,也免不了要读书,他一心只想学武,只有学到绝世武功才能为家人报仇,读书不过是浪费精力时间。
“这里便是书院。”天枢子引他道,“老道有三位师弟,天璇子,天玑子,天权子,二师弟天璇子精于王婵老祖之学,三师弟天玑子精于算学和墨家学说,四师弟天权子精于文史书画,三位师弟均在此处讲学。”
“道长你精通什么,是武功吗?”镜心也未想到,真是山中出高人,小小碧霞山,卧虎藏龙。
天枢子笑而不答,只是带着镜心继续前行,须臾见得耸立的凌空峰。
镜心顺着石阶向上爬,中途见得一个石洞,洞口写了“三教洞”三个大字。而洞口上居然插了一把剑,只露出剑柄来,愕然道:“这是谁插进来的?”想来这人武功精绝,普通人别说石壁,连沙子都无法插入如此之深,这人当真神力,几乎整把剑没入其中。
天枢子道:“一个故人。”
“何人?”镜心追问道。
天枢子没有回应,反而表情肃穆地进入洞中,镜心见洞中有三个石像,一个卷发似是佛祖,另外两个却认不出,想必不是菩萨便是神仙。
天枢子伏在蒲垫上分别给三个石像拜了三拜,镜心也随着他拜,遭受如此灾祸,不管灵与不灵,总要拜一拜,他心中默念:“老天爷佛祖菩萨玉皇大帝啊,保佑我学得绝世武功,替家人报仇雪恨!”
天枢子见他神态虔诚,深感欣慰道:“镜心,你可知我璇玑门所求之道?”
镜心哪里知道这璇玑门是开来做什么的,既然天枢子是个道士,想必是求道的,随口答道:“璇玑门是道观,自然是求道升仙的。”
“何为道?”
“道可道,非常道……”镜心虽然不爱读书,在国子监也被逼着读了许久,道德经上的话只记得这一句,便是适才学堂旁听到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意为能说出来的“道”就不是亘古不变的“道”。
天枢子一惊,这孩子虽然信口而出,却与此问暗合,转而笑了笑,道:“璇玑门虽说是个道观,却认为三教合一,这洞便是三教洞,这三人是道教老子,儒教孔子和释教释迦摩尼三人,我璇玑门不做法事,不看风水,只在山林幽闭处,寻天地至理。”
“我以为道长是想求道做神仙呢。”
“求道向来不是做神仙,释迦摩尼也并未要成佛,不过是后人舛讹了。”
“道长,何为天地至理呢?”
“天地至理说来也简单。”天枢子道,“水往低处流,便是天地至理。”
镜心一乐:“水往低处流谁人不知,我也知道,是不是我也得道了?”
“非也,非也,你只知水往低处流,却不知为何水往低处流,水为何不往高处流,亦或者干脆不流,非要往低处流?”
镜心一愣,此事看来再平常不过,他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是啊,水为何只往低处流,为何不往山顶上流呢?不过这事想来想去又有何用处,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只听天枢子又道:“世间万物皆有其理,老子见水只往低处流,而后泽被万物,得出上善若水,即是格物致知。”
镜心只觉得好笑,这老道整日躲在山中,便是寻得这样的至理,那要想的事情可太多了,为何月有阴晴圆缺,为何日有东升西落,为何老太太的裹脚布是臭的,为什么男人见了漂亮娘们就走不动,于是调笑道:“道长,你为何不问人为何长了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却只长了一张嘴巴呢?”
“是叫你多看,多听,少说话。”天枢子随口答道。
镜心登时愣住,不知如何反驳,心里暗暗问候这老道家人,娘的,这老道的天地至理是如泼妇般胡搅蛮缠来的,镜心向来牙尖嘴利,都是他占别人的便宜,还不曾被别人占上便宜,吃了亏怎么能忍得了,脚上虽然继续往凌空峰爬,心中却是在想如何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