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走了,就像来时抱着柄剑,走时也只抱着柄剑。
许平躺在码头旁边的树荫里,听着亭中那些文士的吟诗声。江湖上的风波过去了,他们也就无忧无虑了,或许也有忧虑吧,比如说考试、进举什么的。
有些无趣,许平虽然自认为是个文人,但也不想入朝为仕。那些地方进去了怕是连骨头都出不来。
他眯着眼,哼着小调,手里择了片叶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
阳光里他的身影如同一个剪影。
咧开嘴笑了笑,她放不下,自己倒是放下的很轻松。
乱世里糟心的日子过够了,这般盛世,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河边有些孩童的嬉戏声传了过来:“有船来了,有船来了!”
有船来了不是很正常嘛,这里就是码头,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啊:看见什么都感觉很好奇,但我的鱼可都要被吓跑了......
许平有些烦躁地支起身子,拉了拉脱落石架的鱼竿。
定眼望去,那船是有些不一般:比起渔夫的船大多了,应是乘人装货的。
到了近些,许平看见了一排排的电灯泡,在太阳底下耀耀生辉。看这水路,应该是从金山寺来的,那想必就是那些光头出来采购生活必需品的船吧。
许平又躺下了,迷迷糊糊之际,也不知过了多久。
“嗨,许兄,一个人干嘛呢?”
卧擦,这不是应该在面壁室里的声音吗?这货溜出来了?
“钓鱼呢。”
许平说着便坐直了身子,抬着手,遮住眼前光头反射过来的光芒——还真是这家伙啊......
法昱瞧了瞧旁侧的鱼竿,有些诧异:“可这鱼钩是直的啊?”
“嗯......愿者上钩嘛。”
“阿弥陀佛,许兄有一颗菩提心。”
许平闻言有些无奈,自己在他眼里当真是个佛人了。
“你真是没个僧人样,别人都是叫施主的,你却叫我许兄。”
“这还是许兄教我的佛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心中有佛就行了。”
得,这还是自己的锅:“话说你怎么出来的?”
法昱笑着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
许平闻言微微眯着眼,也适应了阳光,看见了那身和小僧人一样朴素的袈裟:恩......溜出来的吗?还跟自己曰不可说。
深吸了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而后却感觉到脚边的鱼竿动了动。
愿者上钩,这直钩还真有鱼吗?
许平往水面瞅了瞅,只见有条鱼也是不怕生,追打着钩子嬉戏。许平有些诧异:胆子这么大?这还了得。不过这吃食倒是有着落了。
于是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对法昱说道:“那鱼溺水了,且看我救它上来。”
脚下微微一颤,鱼竿径直拍打在鱼腹上,那鱼也便落在了地上。
“罪过罪过,许施主这番却是要杀生了。”那和尚笑吟吟地看着许平,手中佛珠掐动着。
“我这是救它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你还吃不吃?你可是肉戒酒戒的惯犯啊。”许平见着法昱不动,眉头一挑,手往旁边指了指,示意自己这可是连烤架子都带来了。
“罪过罪过,善哉善哉。多放香菜少放辣,贫僧吃不了辣。”
嘴上说着不要,其实身体还是挺老实的嘛。
酒足饭饱......
“常言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和尚,这次过来是打算吃肉,喝酒,还是看姑娘啊?”
“我听闻罗兰轩的姑娘长得不错......”法昱舔了舔嘴上的鱼肉沫子,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道:“这次出来就是想要见识见识。”
许平闻言有些震惊,还真是来看姑娘的啊,便想了想提醒他的身份:“你可是个和尚。”
“寺中有前辈破戒记录居然和我一样,我必须打败他。”
看着握拳振振有词的法昱,许平忍不住吐槽的欲望:话说这寺中居然还有这等记录,眼前的和尚倒是个假和尚,这金山寺该不会也是个假寺庙吧。
想起了老主持一脸的市侩表情:得,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许平和法昱出了码头沿着小路走着,两旁有些树木倒也是有些幽静。
“许兄可是有心事?”
“没有。”
语气很坚决,回答的很爽快,只是接下来便没声音了。要说没有心事是假的,苏幕遮的眼神他见过,只不过是在战场上看到的,那是一种大无畏。或者说,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在前行,她的敌人,不可能如同她所说的那般轻松。
“许兄当放下了,这也是施主教我的道理。”
“是啊,当放下!”江湖人讲得就是义气,此番约定怎么可能违背。
身上的气势随着一步一步沉稳的步伐缓缓改变,一往无前,佛体圆润流转,荧光映在光头上,惊呆了旁侧的假僧人。
随后,隐隐有笑声传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
“我们怎么进去?”法昱盯着罗兰轩摸了摸光头,有些苦恼。
“这......”许平也是没考虑周全,这里还有个光头呢,这明目张胆的带和尚进去影响不好啊。
“这外衫你穿吧。”许平看了看法昱的袈裟,便把衣物解了下来,露出了武者的劲装打扮:“这天气如今也是有些热了,这样穿着倒也凉快。”
“这头发......我倒是也有。”
许平掏掏摸摸拿了出来,法昱明显吃了一惊:“这哪来的?这是女子的头发吧?”
“我的......前时头发被烤的有些焦,我就剪了,这没舍得扔,就做成假发了。”
“那你一直放身上干嘛?”法昱更呆了。
“忘了......”许平满头黑线。
法昱有些不信:“那......那你戴上试试。”
自己的头发还怕有假,便拿起往头上一盖:“你看,像不像当时的我,我还骗你不成?”
法昱瞅了瞅许平,却是吓了一大跳:“许平,你当真是个男的?”
闻言脸色一黑,开口道:“这是何意?”
“你带着这理顺的头发,披散肩头,也不梳个男子的发髻,确实有些像个英气的女子。”
闻言许平的脸更黑了,正欲取下,便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这位公子可是携女伴前来,快快请进!”
法昱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说自己啊。
“这罗兰轩还能带女伴过来?”
“当然,罗兰轩大多是卖艺为主,若是公子想要,那也有卖身的。这儿时常有人带女伴过来,便是听听曲,看看舞什么的,当然若是有兴致,也会有人作些小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