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一夜之时,好似一瞬。
正午,悬阳高照,干涸的土地弥漫尘土,田地里的农夫拼了命灌水,也挽不回农作物的大规模死亡。
胡彦风坐在高堂之上,又穿上了这身官服,头戴金顶之冠,看着堂外闭合的大门。
他头上的威望值半透明窗口已经下降到了百分之十,说明昨天他判的案在民众中并不得望。
“佐贰官,此是几时?”
胡彦风偏头问正立于一旁的县丞。
“回禀大人,日上三分,正午之时。”
县丞有些不太利索地回答胡彦风,毕竟年龄大了,思维也不太灵活了。
他有些不明白胡彦风的用意,昨日退堂后,外面参堂的人议论纷纷,暗地里硬生生将知县说成了毫无本事作为之人,不经调查,妄下定论。
“善!佐贰官,等会我就回答你的其二。”
“谢过知县大人。”
胡彦风站起身,大手一挥,帽子上的朱翎颤动,一张木令掷下衙堂。
“开堂!”
“宣林家妪林芝兰,李氏子李稻田入堂!”
衙役随即接令,打开衙堂大门,门外早已聚集成群的民众,一些民众不时对着衙内指指点点。
胡彦风当然不能责令这些民众,毕竟他还需要俘获他们的威望,信任!
两个衙役分别带着林芝兰与李稻田进入衙堂。
“庶人林芝兰拜见知县大人。”
“庶人李稻田拜见知县大人。”
林芝兰与李稻田纷纷跪拜,林芝兰一脸淡然,看不出悲喜,李稻田则是有些紧张。
胡彦风见此情景,并未让他们起身。
“巡检司陈正江。”
“属下在。”
巡检司巡检陈正江从侧面走去公堂,躬身作揖。
“你且将我昨天让你调查的事给在座的各位说道说道。”
胡彦风昨天退堂后就吩咐过这陈正江,让他安排人,盯着林芝兰与李稻田,让他别轻举妄动,只在暗中探听林芝兰和李稻田对民众说的话,等到今天午时,便带着两人回到衙堂。
陈正江不敢怠慢,立马高声敞明道:“昨日退堂后,李稻田分得半牛身,离开衙门,路上骂骂咧咧,有疑似辱骂知县大人之嫌疑。”
听到这,跪趴在地上的李稻田双脚忍不住发抖,额头流出丝丝汗液。
陈正江可不管这庶民李稻田,继续说道:“且,李稻田回家途中,曾与数人提及昨日判案之事,言语中曾质疑大人的公正,怀疑衙门的廉明。”
“大人,冤枉啊!”
李稻田忍不住了,立起身涕泗横流,忐忑不安地对着高堂之上的胡彦风喊求道。
“肃静!”
一位衙役的长板砸到李稻田面前,李稻田不敢多语,神情更加紧张。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会被这巡检司所知道,可他知道,辱骂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他旁边正跪拜着的林芝兰却是心中暗喜:还好我昨日退堂后,没有乱过言语。
陈正江接着说:“而那林芝兰,退堂之后,分得半牛身,在衙门之外逢人便对知县大人称赞不已,言知县大人公正,严明。”
“途中多次提及知县大人判案之事,无一不是赞不绝口。”
听那巡检司说到这,跪在地上的李稻田心凉了一半,脸上阴晴不定,而那林芝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知县大人,这就是我昨天所探知的一切。”
陈正江恭敬地弯腰,再度作揖后,回到之前的位置。
县丞此刻正一脸迷茫,这知县大人是怎么了?不去调查案件本身,纠结于这些琐事之上。
“嗯,大家应该都听到了巡检司所言,那么这件事已经有了很清楚的答案。”
“来人!”
胡彦风突然一喝,原本漠然的表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随之而来,有如波涛汹涌的气势席卷整个衙堂。
门口两位衙役连忙站出,做好羁押李稻田的准备,只待知县大人一声令下!
“将贼人林芝兰关入大牢!”
正准备对李稻田动手的衙役一愣,抬头惊讶地看着胡彦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边的县丞也是一愣,这知县大人唱的哪出?
“贼人林芝兰,蓄意不轨,贪图李氏子家牛,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胡彦风站起身一边说一边往下走,最后目光一横,“还不将她拿下!”
“昏官!”
“荒谬!”
“岂有此理!”
衙门外的群众议论纷纷,却不敢大声言语,他们脸上的愤怒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胡彦风头上半透明窗口的威望值正在直线下滑。
“百分之五。”
“竟然只剩百分之五了。”
胡彦风走到衙堂上,对着衙门外的群众笑了笑。
“诸位,先别着急,听本官细细道来。”
“一头牛是小事,而这欺官,愚民可是大事,所以,在昨日判案,本官就留了个心机,为的,就是引出真正想要骗牛的那位,也就是林芝兰!”
胡彦风看着门外义愤填膺的群众,不慌不忙地解释。
“为什么?”
“有什么指向她的说法?”
胡彦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对着身后的县丞微微点头。
“这件案子,众所周知,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案件,不可空口无凭把牛判给任何人,你们也不会信服。”
“你们可想过,设身处地?设想一下这头牛是你的,而我,却要将这头牛的一半判给另外一个人,你会怎么样?”
堂外围观的群众稍加思索,人粗布麻衣的青年站出来说:
“如果是我的牛,那我肯定会觉得你为官不公。”
听闻这个青年的话,又有人站出来:“对,如果本来就是我的牛,你要判一半给别人,我肯定会气恼,不光会觉得知县大人为官不端,妄加定论,还会质疑这公堂是否公正!”
胡彦风点点头,再次笑着开口:“那若这牛,本就不是你的…”
“我却判了一半给你呢?”
“当然会……”
那粗布麻衣的到嘴边的话青年说到一半,而后一愣。
群众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啊,若是这牛本就不是我的,我无缘无故得半头牛会怎样?
衙堂之上,文武两列更是内心震撼。
而那县丞也是怔住了,这知县思维真是了得,设身处地去想,将自己立于失牛之位,如此一来,这个没有任何证据的案子,轻松告破。
“这牛,若不是你的,你却意外得了半头,自然会对我感激涕零,自然会四处夸赞我为官之公对不对?”
“与那林芝兰所行之径如出一辙。”
众人当然知晓了,他们终于明白了知县大人的用意,原来如此。
胡彦风头上的威望值突然往上涨了一点。
百分之十一。
那粗布麻衣的青年心中宛如奔腾黄河之后露出藏与河底的谜底,他挽起身前粗布衫,随后跪拜在地。
“大人明鉴!恕愚民误会了大人!”
胡彦风头上的威望值,突然开始快速上涨。
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二十…
围观的群众陆陆续续跪拜在地。
“知县大人圣明!恕我等愚昧!”
他们心里是真的服了这位知县大人,在完全没有任何证据的时候,顶着被所有人误会的风险,破了此案。
他们看着胡彦风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尊敬。
一个明事理,一个双眼通透的知县管理他们,是他们的福分啊!
“知县大人,我等受教了!”
那群衙役也是佩服自家知县到了极致,纷纷对着胡彦风行跪拜礼。
巡检司陈正江目瞪口呆,原以为知县是个小心眼的人,让自己去监视那两庶民,没想到却是为了破案。
“宣,李氏子李稻田,家牛因公而分,特允府内补偿壮牛一头。另林家妪林芝兰,欺瞒命官,谋取他人财务,关入大牢,此后发配战场。”
“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