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宫门突然就在沉重的吱呀声中开启,天地之间最后一抹的阳光洒满了宇文齐一身,将这绝代的温柔帝王点缀的更加耀目。
洛天音目光微微一紧,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宇文齐绝对是个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的人。他要是病入膏肓,这世上只怕就再没了健康的人。
独孤明蕖身躯却是微微一颤:“皇,皇上。”
“噗通,噗通。”两声,李嬷嬷和喜公公双双跪倒:“娘娘,皇上圣驾奴婢(奴才)不敢拦。”
“起来吧,朕恕你们无罪。这一次要真的看好门户,再不可放一个人进来。记好是任何人。”
厚重的宫门再次紧闭,隔绝了最后一丝阳光。
洛天音无奈的再次下跪。
宇文齐却抢先说道:“洛夫人不必多礼,请坐。今日,此处没有君臣,只有朋友。”
这话任何人听了只怕都会兴奋异常,洛天音却并不兴奋,只有心悸。但凡帝王说跟你是朋友,如果你真信了那么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皇上,臣妾……”
“明渠不必说了,”宇文齐微微一笑:“你为我做的已然够多了,我心里都明白。如今,一切交给我,可好?”
独孤明蕖明媚的双眸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宇文齐凝视着桌子上的芸豆糕:“相信,朕很快就会驾崩了吧。”
他很平静,平静的就如同在谈论着院子里那朵花开的最好,而他谈论的明明就是自己的死讯。
“朕的皇儿已经诞生了,独孤宇又怎么会让朕继续健健康康地活在这悠悠天地间?”
“皇上,”洛天音尴尬一笑:“这等事情,您跟我这个无知妇孺说,是不是有点……”
“你怎么会是无知妇孺?朕虽然耳目闭塞,却也知道能引四方隐世来贺的洛夫人绝不是无知妇孺。何况,我相信明渠的眼光,你是她选中的人。相信也只有你会给大周带来新的生机。”
独孤明蕖身躯又是一震:“皇上,您,您都知道。”
宇文齐冲她微微一笑,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我,虽然不聪明,不是个合格的帝王,但谁对我真的好,我还是分得清的。”
“我知道,你我大婚这许多年你一直无出是为了我。我也知道你将你父亲安排给我的后妃统统除掉,并不是因为嫉妒,仍然是为了我。”
如果可以,洛天音很想在这个时候昏过去,可惜她不能。她实在对皇室的小秘密不怎么感兴趣的。就是搞不明白,皇宫里的人,一个两个的怎么就那么喜欢拉着她说秘密。
“因为,”宇文齐眸光越发的温柔:“如果有一天,这个天下有了一位沾有独孤氏血脉的皇子,那么我就得死。太子出生那一日,就是我的忌日。”
洛天音心中一震,原来是这样?
独孤明蕖这许多年无出是因为这个,为了宇文齐,自己心爱的男人能够多活一日,她宁愿受尽天下人的耻笑背负着莫须有的骂名,只为了,能够与他多一日的相守。
这是一种多么深刻的爱。
“明渠,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也换我为你来做。”
“皇上,你……”
“去把我的皇儿抱来吧,从出生至今我还没有看过他一眼。”
“放心明渠,他也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好。”
独孤明蕖将摇篮中熟睡的婴儿递给宇文齐,宇文齐小心的接过去。
那样温柔明媚的男子,怀里抱着熟睡的奶娃,竟完全没有丁点的违和感。
“独孤宇低估了我的良心,只要我的儿子能好好活着,即使要我用命来换又有什么不可以。他虽然有着独孤氏的血脉,却也流着我宇文氏是血。他是我宇文氏的孩子,我又怎么会去伤害他?”
“明渠。”他冲她微微一笑:“我已经下了旨给安仁贵和内务处,吾儿宇文康为新帝,你则是我大周朝至尊至贵的太后。明日早朝,这旨意将会传遍天下。”
这一次不但是独孤明蕖就连洛天音都听到万分惊骇,皇上这是在做什么?竟然连遗诏都准备好了?
“明渠,你听我说,我的时间只怕是不多了。”
他在婴儿细嫩的脸颊上吻了吻,然后将他小心放回摇篮中。
“你这边的芸豆糕,下午安仁贵也拿了一份给我。我已经当着他的面吃了。”
他的语调一样非常的平静,独孤明蕖却惊得站了起来,险些将桌子上的碟子碰到地上。
“你,你怎么能吃?你可知,你可知,这里面也许……”
“我知道,这里面有毒。我是必须得死的,我死了很多人才能活着。但我却不能叫你亲手杀了我。”
他微微一笑,无限美好:“那样的话等皇儿长大,知道自己的母亲毒杀了自己的父亲,你叫他如何自处。所以,我宁愿自我了解。这样大家就都放心了。否则,你以为安仁贵怎么可能会放我出宫?”
洛天音再次动容,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细致的人,为了自己的妻儿,竟能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洛夫人,明渠,下面的话你们听好。我给安仁贵的旨意是假的,不过是为了迷惑独孤氏。我今日来,实际上是为了传达真正的旨意。”
“什么?”洛天音一愣,不得不佩服宇文齐思虑的周全。
用自残和遗诏来迷惑敌人,换的片刻的自由,然后找最可靠的人传达真正的旨意。
这样的心机和隐忍,相信假以时日,他定能成为大周的一代名帝。
难怪,独孤宇绝对不能容忍他活在世上,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做一辈子的傀儡。
他将腰中御带解下来,在双龙戏珠绣图的明珠上轻轻一按,御带竟然一分为二,从里面缓慢抽出一条细薄的软布。
他将那布卷递给洛天音:“请洛夫人收好,带出皇宫后妥善保存。”
“这。”
“同样的诏书我在很早以前给了大司空和永王兄各一份,如果有一天康儿不可胜任大周帝位,则你们三人可同时手持诏书废他帝位,扶植我诏书中所提之人即位。三份诏书,缺一不可。这也算是挟制独孤氏,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