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压下那点苦涩，笑了笑，看着苏若，“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吗？
“出自王昌龄的那首《出塞》诗。”苏若带着感情诵了起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朗诵地不错，很有气势。”秦时赞赏地看看她。
苏若笑笑，“我从小就很喜欢这首诗，我想几乎没有人不喜欢这首诗。”宏大、辽阔、悲壮而不凄凉，慷慨而不浅露，充满了强烈的爱国精神和豪迈的英雄气概，这首诗被称为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名副其实。
“我父亲是个军人，特别喜欢这首诗，像他那个年代的人，都有为国马革裹尸还的情怀，他曾参加过对越战争，还立过功。”
苏若听秦时说起自己的父亲，那语气里仿佛在说着一个和他没有关系的人一样，客观冷漠。
苏若的直觉告诉她，秦时和父亲的关系不好。
秦时想，在别人眼中，他的父亲是一个传奇。
有一句话说，寒门出贵子，秦时父亲的经历正印证了这句话。
说起来，秦时祖辈上也曾辉煌过，不过到了他的曾曾祖父这一代，没落了，秦时的爷爷也是老革命，建国后就回家务农了。
他的父亲靠着自己的努力上了军校，参加了80年代初的对越战争，还成了英雄。
接下来的故事在秦时看来，老套又俗气。
秦时的母亲是部队高干子女，听了一场报告会，竟然爱上了秦时的父亲。
自古美女爱英雄，何况这个英雄还是一个帅哥。
自古英雄也爱美女，秦时不知道他的父亲在最初的最初是否爱母亲，当首长找他谈话时，他没有拒绝这门婚事。
带着英雄的光环，外加婚姻的助力，秦时的父亲在军队里的仕途开了挂。
秦时是在父母结婚一年后出生的。
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把秦时当做士兵一样训练，训练体能、意志、毅力等等，当然还有文化知识。
秦时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亲的笑脸，总是冷冰冰，除了严厉还是严厉。
但秦时却经常看见母亲一个人偷偷地哭，尤其是看到秦时因为训练受伤的时候。
秦时幼小的心里一边畏惧着父亲，一边又怨恨着父亲。
他常常想，父亲其实并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母亲，要不为什么这样对待他，让自己的母亲难过，难道他一点儿都不心疼吗？
儿时的这些感受，秦时并不打算告诉苏若。他简单地讲了自己的家庭。
“美女配英雄，一段佳话。”
“美女配英雄不假，但佳话谈不上。”秦时觉得爱上父亲那样的人，不知是母亲的幸还是不幸。
“那你母亲一定姓关。”苏若猜测着因为秦时和父亲的关系不好，他才用母亲的姓起了“关明”这个名字。
秦时刮了刮苏若的鼻子，“我母亲的确姓关。”
“从小我父亲对我很严厉，我表面对他又怕又敬，但内心里很怨恨他，怨恨到不愿姓他的姓，6岁时，我就起了关明这个名字，不过也只是偷偷地用。”
苏若心里有点心疼秦时，6岁时他就用了关明这个名字，他和父亲的关系得多不好啊，从小缺少父爱啊，难怪秦时给人的感觉冷冷的。
“那你是怎么掉进河里的？”苏若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你不是不小心掉河里的吧？”
秦时沉默了几秒。
从小，秦时一直觉得父亲是个冷血动物，直到他看到他对待另一个孩子时，那种温柔、关心之情，让秦时更加觉得父亲不喜欢他。
“其实，我还有一个哥哥。”
秦时的话让苏若大吃一惊，什么情况？听秦时讲他的家庭，这个哥哥应该不是她母亲生的，那秦时的父亲不成了陈世美？
“亲哥哥？”苏若忍不住问。
“不是。是我父亲战友的孩子。”
秦时父亲的战友在对越战争中牺牲了，那时他的妻子已怀孕五个多月，战友牺牲前告诉了父亲，父亲答应替他好好照顾妻儿。
其实，秦时的父亲从战场回来后就一直想找战友的妻子，但却没有抽出时间，等他找到时，那个遗腹子已经出生了，战友的妻子也是个要强的人，愣是要独立抚养孩子长大。
再后来秦时的父亲和母亲结婚了并有了秦时。
秦时1岁左右时，父亲再三考虑想把战友的孩子接到身边抚养，母亲没有说什么，却遭到了秦时外婆的极力反对。
几经波折，在秦时2岁时，也就是战友孩子3岁多时，秦时的父亲还是把母子接了过来，把他们安置在了一处租住的房屋内。
秦时那时小，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直到6岁秦时上小学时才知道了。
父亲从来没有接送过秦时上下学，都是母亲接送。
有一天，因为母亲临时有事，秦时踢着石头在大门口等她，等着等着，就看见父亲来学校了。
秦时甭提多高兴了，以为是来接他的，刚要跑到父亲身边，却看见一个比自己稍大的男孩跑到父亲身边。
父亲慈祥地摸着那男孩的头，问东问西，秦时躲了起来，因为他听见那男孩喊父亲“爸爸”。
他一直以为父亲是没有笑容的，不会关心人的，可他看着男孩满脸笑意、流露出的关心刺痛了秦时的心，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父亲把自己的温柔给了别的孩子。
回家后，秦时忍不住问了母亲，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流泪。
秦时又忍不住质问了父亲，父亲说明天你就会知道。
第二天周末，父亲把男孩领回了家，对秦时说，“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你的亲哥哥。”
就这样，秦时被迫接受了这个“亲”哥哥，段思飞。
秦时问父亲，既然是亲哥哥，为什么我姓秦，他姓段，父亲说因为他随母亲的姓。
秦时赌气说，那以后我也随母亲姓关好了。
父亲听了后，当时就勃然大怒，想要打秦时。
平时，父亲虽然严厉，但从未动手打过秦时，秦时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两个人像极了两只豹子，一只老的，一只小的。
还是段思飞，在一边哀求父亲说什么不要打弟弟，父亲才作罢。
从那以后，只要有空，父亲都会把段思飞带回家过周末。
原本的三口之家，变成了四口之家。
秦时还要看着父亲向段思飞嘘寒问暖，夹菜夹肉。
秦时曾问过母亲，这个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母亲怕秦时处不好关系被父亲责骂，说了实情。
可秦时知道实情后更怨恨自己的父亲了。
“其实你的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苏若听了，唏嘘了一番。
“你不明白，他对别人是重情重义，可对自己的妻儿却不管不顾。”秦时有点咬牙切齿地说，“小时候，每次看到妈妈偷偷地哭，我就觉得自己为什么不快点长大，就想着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其实，你早都不再怨恨他了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是秦时啊。”苏若温顺地坐在秦时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把你培养的很优秀。”
秦时的眼里闪过流光溢彩，“你说的对，其实，随着年龄增长，我慢慢意识到了父亲的良苦用心，早已不再怨恨他了。”
秦时握住苏若的手，“我很感激他，因为和他较劲，我一直逼着自己优秀。不管他曾经怎样对我，都是我的父亲。”
“可是，你还是没有说你究竟是怎么掉进河里的？”
怎么掉进河里的？秦时的眼眯了一下。
自从“哥哥”段思飞进了家门，他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剑拔弩张。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虽然秦时和父亲的关系不好，多少有点段思飞在其中的原因，但事实是，秦时与段思飞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因为差不多大小，又都是男孩子，时间一长，秦时和段思飞就玩到了一块。
12岁刚放暑假，父亲破天荒地带着他和段思飞去旅行。
旅行途中，秦时和段思飞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将来干什么，段思飞说自己将来要从军，而秦时则说自己想要当个科学家。
父亲听了，赞赏了段思飞，责备了秦时，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将来他也要从军。
秦时当然不服气。
直到他们走到了河边，玩耍时，秦时还是坚持要当科学家。
父亲指着眼前的河流说什么除非你跳进河里能再上来，我就同意你的想法。
谁也没有想到，秦时真的就当着父亲的面跳进了湍急的河流中，他没入河水时，仿佛听到了父亲撕心裂肺的喊声。
苏若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看了秦时好半天，“你真够二的。你哪来的勇气和信心，觉得自己可以从河里出来。”
秦时无奈地笑笑，当时自己的行为确实够二的！
可是当时听着父亲讥讽的话语，他没有多想，为了争口气，也为了赌气，他就那么跳了下去，跳下去后就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