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初放,在雪地里面很是显眼,洁白映衬着艳丽的红,无端显现得更加的凄清。
远处,宫殿金碧辉煌,碧瓦朱甍,雕栏玉砌。
宫女身着粉色的宫一,梳着双丫发髻,如流云般的乌发上点缀着少许的珍珠,还有草绒花。
她们正处于正青春的年华,步步生莲,裙裾飞扬,脸上的神采带着勃勃生机。
她们的手中提着灯笼,脸上没有表情,像是按照模板雕刻出来似的。
她们排成一队,虽然姿态蹁跹,但是速度却并不慢,像是在腾飞的仙子。
走到一处高大的阁楼前,阁楼层台累榭,十分的华丽,在高台的房檐上挂着一排排红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阁楼前面挂着的一块匾额,上面的写着碧水宫,这几个大字被撒上了一些金粉,泽泽生辉,字体恢宏大气,铁划银勾。
上面时不时有提着灯笼的宫女走过,衬托着凉凉的夜色,和像点缀在黑色幕布上星星,更是越发的宁静。
一点火光在天边十分的显眼,但是宫人只是淡然的做自己的事情,该守夜的守夜,该巡逻的巡逻,一切的井然有序,完全没有丝毫的慌乱。
等大火点燃了漫天的星光,高台楼阁倒塌的时候,那些宫人并没有去救火,而是驻足楼阁前。
大厦将倾!
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停下来,剩下来的只是一片废墟,完全没有之前巍峨华丽的景象。
熙国元年,镇国公主顾宛年逝与火灾,天下子民无不哀恸,苍天似乎也感念公主仁德,居然下起了大雪。
镇国公主逝去几年后,天下每隔几年就会发生天灾,或是干旱,或是水涝。
民间穿出一句话:“上天庇佑之人已逝,何苦黎明百姓?”
天下大乱,此乃乱世之相。
……
镇国公主顾宛年——若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定然不愿为苍生所苦,而是自由屹立与苍穹之下。
……
顾宛年隐隐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叹息。
“唉!大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就是苦了我们这些丫鬟了。”
“说什么呢你?小心被人听到,告发到大夫人那里,倒时候有你受的。”
顾宛年睁开自己的眼睛,入目的事两个豆蔻年华的丫鬟。
一位穿着水粉色短上衣,眉眼灵动,镶嵌在漂亮的瓜子脸上,她的嘴角挂着莹莹浅笑。
一位则穿着嫩绿短上衣,脸上带着同龄人少有的天真烂漫,眉宇间带着娇纵,脸颊有些许婴儿肥,但她此时看上去有些许不高兴。
两位少女的乌发梳着垂挂髻,乌发之间只简单插上一只流苏银簪,银簪的款式很简单,很适合青春年少的少女。
顾宛年刚睁开自己的眼眸,两人就禁口不言,转而望向顾宛年。
那位穿水粉色短上衣的少女目光看着顾赐萌,柔柔道:“小姐总算是醒过来了,要是大夫人知道,定能安心睡下了。”
那位身嫩绿色短上衣的少女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咬住自己娇嫩的唇瓣,她有些担心刚才的话被小姐听到了。
要是在小姐心中留下好逸恶劳的形象可不好!
青衣少女正要采取一点措施,外面进来一人。
那人撩开珠帘走进内室,顾宛年听到声音,抬头一看。
面前站着以为女子,她面容姣好,冷白肤色,乌发中掺杂着少许的银发,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女子看上去二十来岁,脸上带着憔悴,月牙白的额头下,一双凌厉的凤眼有些无神,眼眸下更是有些许青黑。
她穿着绛紫色长裙。
顾宛年的眼力好,一眼就认出长裙所用的布料是柏宝锦,柏宝锦极为贵重,有价无市。
她这几天睡眠不好。
粉衣丫鬟见到此人,行礼道:“大夫人。”
绿衣丫鬟有些走神,心中忐忑。
大夫人怎么来了,但也只得匆匆行了一礼:“大夫人好。”
顾赐萌低眸,这女子原来是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
程珏看着面前的少女。
自己的女儿穿着白色中衣,身形单薄,一阵儿风就能催走似的。
她眼眸中划过一丝心痛,但还是冷着脸道:“长记性了没有?”
顾赐萌抿唇,但到底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犯下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竟然叫她的母亲狠下心质问。
绿衣少女见此,黑黝黝的眼眸咕噜噜的转,这不是卖小姐一个好的时候吗?
绿衣少女黛眉微蹙,看了看夫人,有看了看不知悔改的小姐,劝慰道:“夫人,小姐身体还未好……”
程珏睨了她一眼。
绿衣少女张了张嘴,眸光闪烁,最后迫于夫人名威,退到角落里面。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尚在病中,还是少提她不开心的事儿。
程珏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她又瘦又高,乍一看是一堆干枯木材。
她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只是放着一盅汤,热气从汤里冒出来,还缠绵着惑人的香气。
程珏挥挥手,那盅汤放在床榻的矮几上:“你爱喝的川贝三鲜汤。”
程珏见顾宛年没有什么动静,以为她是生气了,程珏叹了口气:“宛儿,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顾宛年调整自己的表情:“并没有。”
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却有些不情愿,一副娇蛮的样子。
程珏叹息:“娘这是担心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说完程珏嘱咐在顾宛年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好好照顾她,随后就离开了。
程珏走后。
粉衣丫鬟走上前去,看着冒着热气的汤:“主子,这汤快要凉了,不若奴婢伺候你喝了吧。”
说完,她端起汤盅呈着的汤。
碗凑到顾宛年的面前。
洁白如玉的汤盅中,乳白色的汤表面漂浮着些许葱花,香气奇特。
顾宛年有些饿了,便点头答应。
一口口汤下肚,唇齿留香,浑身都是暖意。
等汤喝完,便躺回床上。
粉衣丫鬟见此,将汤盅端在手里:“主子休息,奴婢去将这汤盅归还。”
顾宛年没有应,那就是默认了。
粉衣丫鬟迈着莲步退出房间,房间的门被合拢,光线变暗,空间也变得寂静。
顾宛年还没有从借尸还魂中回过神来。
古时候的书中有过这样的记载。
古凉国,一女子冤死,借尸还魂后为自己平冤,史官觉得这件事过于荒诞,却又细思极恐,便记载下来。
将锦被拉上开,盖住自己的面容,仅有的光明也消失不见。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要珍惜,昨日之日不可留!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这顾家小姐,不再是熙国的镇国公主顾宛年。
翌日,顾宛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幅面容和自己面容极为相似,看来原主的名字不仅和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连相貌都如此的相似。
顾宛年梳洗好后,就开始用早膳。
这里的早膳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瓷白碗中是朱得粘软的米饭,里面还有清脆的粉藕。
在她那个国度里,米饭和莲藕都是稀奇物件儿。
顾宛年现今所在的国家是南狄国,南狄国和熙国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一个中黎国。
熙国国都匀都常年寒冷,只有盛夏才暖和些许,被白雪遮盖的青草才会露个面儿。
熙国国土面积大,虽然首都寒冷,但是物产丰饶,种植的都是小麦,熙国多草原而少山峦,遍地是牛羊。
中黎国土面积最小,且多无法种植作物的丘陵,但是矿藏丰富,对外出口兵器来换取粮食,兵力强盛。
顾赐萌尝了一口。
是和熙国不同的风味。
清淡味儿香。
顾宛年刚用完早膳,正当她抬眸,一女子就出现在她眼前。
少女和她的年纪一般大小。
她杏眼微睁,里面泛着三月的湖水的光,黛眉微蹙,眉宇间含着忧愁,她就像雨夜墙角的紫色丁香花。
顾赐萌身边的粉衣丫鬟彩梨行礼:“表小姐。”
顾赐萌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女,并没有说些什么话。
少女只是自顾自的站在顾赐萌的身旁:“姐姐的病可是好了一些?”
虽然顾孤星眉宇微蹙,关心的样子,但她眼中的笑意着实隐藏不住。
来着不善!
顾宛年抬头望着她:“承蒙妹妹关心,我着实好了很多。”
顾孤星有些疑惑,这人怎么转性子了,之前就跟和一点就爆的火炮似的。
即使如此,顾孤星也没有怀疑面前的人不试试之前的顾宛年,毕竟样貌都是一样的,人怎么会变呢?
估计是受了刺激吧!
也是该!
居然对自己的表哥有非分之想,表哥是那样的人物,不是她顾宛年这样的千金小姐配得上的。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顾孤星,还是表相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姐姐也不要因为表哥的事情太过于伤心,还是注意自己的身子。”
她纤细洁白的手指捏着绣着白莲的手绢,低着头,露出洁白的脖颈。
顾孤星眼神却往顾宛年的脸上跑。
只见顾宛年一脸平静,她的眼眸平静得像山间的一汪清泉,不是故作平静。
顾孤星原本只是想试探顾宛年的情绪,却不由得出了神。
顾宛年的眼眸是褶褶生辉的桃花眼,但是眼眸中的沉静让这样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不显得轻佻。
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眉如远黛,唇红齿白。
顾孤星回过神来,这样貌是好样貌,只是这性格过于直率,逮着什么说什么。
想到顾宛年的心头好。
顾孤星道:“姐姐怕是还不知道吧,表哥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
顾孤星一脸紧张的看着顾宛年,像是在担心顾宛年。
若是她真的担忧顾宛年,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刺激大病刚刚痊愈的顾宛年了。
顾孤星只是想看顾宛年发飙的样子。
本来应该发飙的顾宛年正一脸平淡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什么波动。
这就奇了怪了!
难道是跌进了池塘,呛了几口水,把对表哥的心意给整没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顾孤星脑了,将手中的锦帕捏得死紧,指尖都掐红了,像嫩姜。
顾宛年不动声色,眼眸扫过褶皱的锦帕。
一目了然,这病美人恼了。
顾孤星心中气闷,她怎么撩拨这位长姐,她都像稻草人似的,没有反应。
这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在唱独角戏,没人配合,她也不愿再开口,自找没趣。
顾宛年向来不是一个爱说话的性子,便没有主动说话。
气氛冷了下来。
顾宛年只是坐在那里,一点也不想和她交谈,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多说多错。
她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使这具身体是一样的,但是亲近的人未必看不出来。
顾孤星最后起身,身姿窈窕,雪白的脖颈向后微仰,眉目向下,气势凌人,不像之前柔弱可欺的样子。
她红唇微起,中气十足,加重音量:“妹妹来看姐姐,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不打扰姐姐休息。”
说完,她迈着小碎步,纤纤十指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珠帘被人扰,乒乒乓乓的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人已走远,声未消。
养了几日的病,顾宛年知道那常年穿粉衣的丫鬟叫彩梨,那位绿衣丫鬟的名字叫翠馨,都是极好的名字。
几日后,顾宛年和这具身体的母亲程珏去明恩寺还愿。
之前顾宛年昏迷不醒的时候,程珏就来这间寺庙为顾宛年祈福,现在她的病已经好了,自然要去明恩寺还愿,感谢神明保佑。
原本顾宛年不想出门的,但是程珏软磨硬泡,顾宛年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不得不坐马车去明恩寺。
刚刚走出家门,顾孤星带着丫鬟从角落里面出来,正准备出门。
她今日穿着浅粉色百褶裙,减了平日里的柔弱,增了几分娇俏活泼。
柔顺乌黑的长发被挽在脑后,点缀上宝石发簪和鲜花,显得可爱可亲。
反观顾宛年,只是简单到极致的打扮,乌发被挽起,戴上了一只银簪。
顾宛年站在顾孤星后面,倒不想是顾家大方的正经小姐,而是二房商人的女儿。
顾孤星见到了程珏,脸色一白。
她是有些怕这个大夫人的,虽然是一家人,但是程珏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女人,自带威势。
顾孤星低下头来,不敢造次,大房和二房生活在顾府,掌家的还是大夫人程珏。
至于自己的母亲,二夫人,平日里悠闲自在得多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闺房中刺绣画画,陶冶情操。
顾孤星带着自己的丫鬟行礼:“见过伯母。”
顾孤星即使看不起顾宛年,但是却不得不对顾宛年母亲尊敬。
说来也是好笑,像伯母这样一位女子竟然会交出顾宛年那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程珏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漠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了顾孤星。
顾孤星原本是打算出府。
听说玉宝阁出了新的首饰,她打算去看看。
眼见顾宛年和程珏走进了马车,顾孤星好奇。
这顾宛年病虽然刚好,名声却不是很好,伯母这是带着她去哪?
顾孤星多嘴问道:“伯母这是去哪儿啊!”
说完这句话,顾孤星就有些后悔了,她们去哪里关自己什么事儿?
若是伯母不回答,倒是让自己在下人面前落了面子!
程珏或是这几日女儿的病好了,心情也开阔了些。
隔着车帘,程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乖巧的女儿:“去明恩寺。”
马车前的马夫忽然说:“知道了,夫人。”
被套上辔头的红棕色骏马只是站在原地,甩甩顺滑的马尾,时而打一个响亮的喷嚏。
这句话搞得顾孤星有些尴尬。
好像程珏不是在回答自己,而是在和马夫说话。
顾孤星的脸有些热,这外面的太阳也不大呀!
她恼羞成怒,忽然想起一件事,灵光一闪。
“伯母,我可以和你们一去吗?”
程珏一时间没有应,但她忽然想到些什么,沉默片刻,倒也答应了:“那你上来吧!”
程珏一直都不怎么喜欢顾孤星,她接了一句:“这马车太窄,你就不要带上丫鬟了。”
顾宛年只是坐在原地,坐姿无可挑剔,眼眸望着前方,时候能够把空气看出一朵花儿来。
她并不在意谁和自己同行,即使知道要与自己同行的是对自己有敌意的表妹。
顾孤星虽然因为不能带丫鬟的事有些烦躁,但想到等会可能发生的事儿,她就很高兴。
她甚至高兴得身体细微的颤抖。
顾宛年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孤星的异常。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几人坐在马车里,没有人说话,很安静。
顾宛年纯粹是不想说话,说得越多,暴露得越多。
程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坐在她身边的都是小辈,没有必要说什么。
至于顾孤星,她沉浸在顾宛年即将被打击的兴奋中,无暇顾及其他。
马车上配了茶水,但是从出发到到达明恩寺,茶壶中的茶水没有少半分,还是满的,估计现在也冷得差不多了。
马车中弥漫着清茶的味道,三人身上也沾染了一些。
顾宛年走下马车,即使是冬季,这里也不冷,反倒是四季长春。
寺庙不冷清,来来往往都是行人。
多的是寇豆年华的少女来求姻缘。
顾孤星见到了明恩寺,她心中的激动不减反增,总算是到了明恩寺了。
明恩寺离顾府有些远,即使坐马车也要坐半个时辰。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顾宛年觉得恍若隔世,脑袋有些晕。
顾宛年看着面前的寺庙,虽然是冬季,但是这里香火鼎盛,热闹非凡。
平民百姓有之,达官贵人有之。
顾宛年跟在程珏身后,低垂这眼眸。
走进寺庙,一尊大佛屹立与殿前。
大佛高大,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笑意。
顾宛年看着面前的佛像,原本就很平静的内心变得更加的平静。
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无论这一次机会是天灾还是人祸,她都会心怀感激,并且珍惜这次机会。
人生苦短,若是再无半点珍惜,那就是白白浪费光阴。
程珏在佛像面前的鼎里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在胸前,精致的脸上带着虔诚。
顾宛年站在程珏身后,也像程珏一样,在佛像面前许个愿。
她顾宛年只希望今生能够平稳度过,不在像前世那样颠沛流离。
如果佛主能够听见的话,她再虔诚一点又有何妨?
程珏和顾宛年在大殿上停留了一会儿,站在殿外的顾孤星有些等不及了。
她有些烦躁,她没有看见表哥,难道他没有来,亦或者是他们错开了?
那她岂不是看不到顾宛年悲伤错愕的表情了?
那她还不如不来!
要知道,来明恩寺要坐半个时辰的马车,她的脚腕都有些肿了。
见顾宛年和大伯母从香火鼎沸的大殿出来。
顾孤星走上前去,拉着程珏的手,抿唇道:“大伯母,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程珏不喜面前的女子,即使她是顾家侄女,她只是冷冷的看着拉扯着自己衣袖的纤纤玉手。
“出门在外,孤星万不要忘记顾家的礼仪。”
顾孤星无所适从的将手从程珏的衣袖上拿下来,贴在身侧。
顾宛年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眸中划过了然。
看来她这母亲并不喜欢顾孤星。
令她难解的是,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今天把她带到明恩寺?
顾孤星得了程珏的训斥,安安分分的站在她身后,也不敢再问什么时候回去的话。
程珏和蔼的对顾宛年道:“既然来了,那边去明恩寺的后院看看?”
她接着道:“还记得你这是第二次来明恩寺,第一次来的时候你才九岁。”
原本顾宛年以为程珏要继续说下去,没想道她只是说了几句,便停了下来。
顾宛年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若是她问起了之前的往事,她不知应当如何应答。
前殿烟火缈缈,热闹得像刚烧开的沸水。
后院是曲径通幽。
南方的冬季是没有雪的,只有料峭的寒风。
脚下是小石子铺成的路,周边是僧人种植的蔬果。
这条路路上的人很少,很久才看得到一个人。
前方走来一对男女,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直到走近,顾宛年才看清楚他们两人的样貌。
男子身上萦绕着书卷气,一身青衣,样貌俊郎,刚及弱冠,他腰上配了一串鲜艳的红豆。
男子身边的女子容貌清丽,不同于顾孤星的柔弱,她身上带着世家女子的清隽。
女子发髻被珍珠发饰挽起,额前的水滴形珍珠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
两人走在一起,恍若金童玉女。
男子见到面前的一行人,他的脚步微顿,只是片刻迟疑,他继续向前走去。
顾宛年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男女在距离自己大约三步的地方停下来。
在身后的顾孤星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代延表哥。”
看来她今天没白来。
青年点头,随即向程珏问好:“伯母。”
程珏眼中带着戾气,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青年就是顾宛年的表哥,他只是淡然的打招呼,将顾宛年忽略了个彻底。
不过顾宛年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程珏带头,走在前面,两行人交错开来,然后越走越远。
代延驻留在原地,斜飞入鬓的剑眉微蹙。
记忆中对他纠缠不休的女子和刚才那道背影重叠在一起。
实在无法给她想要的,各自为安为好。
纠结的眉头舒展开,随即也抬步离开。
顾孤星跟在顾宛年和程珏的身后。
她原本就知道表哥今天会来明恩寺,所以来看顾宛年出丑的样子,没想到今日她竟然视若无睹?
顾孤星又是替表哥高兴,又是有些纳闷。
这顾宛年是怎么了,居然没有发火,就像不认识表哥了,之前是她一直在纠缠着表哥。
顾孤星和顾宛年并肩走在一起,顾孤星是不是侧头打量身边的女子。
女子低头敛首,眉目如画,桃花眼中几颗星星闪烁,但是身边的气氛却由如看不见底的幽潭。
三人坐进马车,程珏开口了:“今日你看见了吧?”
顾孤星没有开口。
顾宛年回过神来,看来程珏是在问自己。
顾宛年不知道程珏是问的哪一方面的事。
顾宛年干脆淡然问道:“母亲说的是哪一方面的事?”
程珏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明亮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亮光:“我说的自然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个男子。”
“那不过是商人之子,有什么好的。”
顾宛年这才明白,原来这是原主留下的锅。
顾孤星听见大伯母贬低自己的表哥,自然是不愿意的。
顾孤星梗着脖子道:“虽然表哥是商人之子,但是明年的科举考试,他一定能够金榜题名。”
程珏慢悠悠回怼顾孤星:“即使他金榜提名,也比不上我们顾家。”
说完,程珏拿起已经凉掉的茶水,将茶水倒进杯子里。
但是程珏只给顾宛年倒了一杯茶水。
顾宛年接过青花瓷杯,凉掉的茶水虽然香气减少,但是却格外的清甜可口。
顾宛年一直都没有说话。
顾孤星也知道自己不得程珏的喜欢,便也安安分分坐在一旁。
即使茶水没有她的份,也只得低头垂眸。
顾宛年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程珏坚持,又给顾宛年新添一杯。
暗绿的茶叶漂浮在上面,忽然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半满的茶水溢出杯沿,沾湿了玉手。
程珏心细,一只手握住顾宛年的手腕,一只手用锦帕擦拭水珠。
顾宛年抬头,便能看见细心为自己擦拭的程珏。
她脸上的温柔如同冬日暖阳下的风,让她在备受煎熬的冬季变得温暖起来。
她很少享受母亲的温柔。
在她上一辈子,母亲早早去世,她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她的容貌了。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那位母亲是严厉而又偏执的。
她将一身的才华传给了她,同时也将家族的仇恨输送给了她。
若是她真正的母亲在这里的话,她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像程珏这样这么温柔细致。
顾宛年嘴角不自觉的弯起,露出嘴角上的梨涡:“谢谢母亲。”
程珏不说话,但是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这还是孩子在醒过来后第一次喊自己母亲呢。
在车厢外的车夫有些无措。
林荫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撒下细碎的光斑。
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那马车镶金带银,连车帘都是用的绸缎。
不难看出,前面的马车的主人是达官贵族或者其亲眷。
本来路就狭窄,那辆马车竟然停在路中央,其它马车就更加挤不过去了。
车夫段勤询问夫人的意思:“夫人,前面有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程珏带着精光的眼眸微眯,抬手掀开车帘。
果然,那辆马车正横在路口,正如它主人一样嚣张跋扈。
她认出这辆极具特色的马车的主人。
那是右相母亲和妹妹的马车。
程珏保养得极好的右手放在左手之上,指尖点在手背上。
她眼中晦暗不明。
左相和右相向来不合,其家眷也是如此。
她若叫她们让道,她们必然不肯,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口舌之争。
想起两人的泼妇行径,程珏吩咐车夫段勤:“等在这里,直到她们让道。”
马车停在原地。
半个时辰过去了,前面那辆马车丝毫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顾孤星百无聊赖,小声抱怨:“要是再等下去,回了家也赶不上午膳。”
顾宛年双手交叠,放在双膝上,眼睛看着前方,不为所动,平静得像冬季的腊梅。
马的嘶吼声混合着马蹄声响彻云霄。
两辆马车都停在原地,看来是另外的马车。
“吁。”
车夫见前面停着的马车挡住了路。
他拉住手中的缰绳放慢速度。
顾府马车停在路边,新来的马车慢慢的晃过顾府的马车。
前面右相府的马车堵在道路中间,那辆马车不得不停下来。
驾马车的车夫蹙眉,眉心紧皱:“前方是何人?速速让道!”
右相府的马车晃悠片刻,从马车上走下来两位女子。
她们穿金戴银,发髻上满是晃眼的宝钗步摇。
一位是三十来岁的妇人,一位是正值韶华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