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卿,你说朕这盘棋,再这么继续下去还有必要吗?”
姜怀将自己手上的黑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满脸自信地看着眉头紧皱的丞相高河。后者冥思苦想,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的下一步棋子应该落在哪里。
“陛下,胜负已分,但是这棋还是要继续下完的。”高河犹豫之后,终究还是将白子落了下去。
“有些无聊了啊,本以为是个棋艺极高的对手,可惜居然这么不经折腾。”姜怀对于高河的落子似乎早有预料,转过头来,没好气地问着站在一旁傻乐的杜绘,“杜卿,你觉得呢?”
“臣?”杜绘为老不尊地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高河,满脸笑意道:“陛下,‘观棋不语真君子’,臣可没什么好说的。”
“就知道你这老家伙会这么说!”姜怀翻了翻白眼,“算啦算啦,看着,高卿,朕把棋子下在这,你这大龙就彻底完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子,姜怀的黑子落在了棋盘上,同时也宣告着这场手谈的结束。
“是臣输了。”高河遍观棋盘,白棋已无一丝活路,“陛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那就……该公布了。”
“哼,朕都如此做了,那些个怂包居然还没有胆子造这个反!”姜怀有些气急败坏道,“到头来只蹦出来个齐胜古,齐胜古的胆子倒是挺大,不过孤立无援之下,前期占了各地没有准备的优势,攻城略地,屡试不爽。不过仅此一家与偌大个帝国相抗,获胜的概率也忒小了。”
“陛下生气作甚?”杜绘劝慰道,“他们没人动手,或者说不敢动手,这也恰恰说明了陛下如今的威望足以压制任何宵小。只要陛下保护好龙体,太子逐渐接掌权力,循序渐进,如此权力交接之间不留缝隙……料他就算天塌下来,那群酒囊饭袋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事……容朕从长计议。”
姜怀并没有立即答应杜绘的提议。他倒是对杜绘并没有任何怀疑,杜绘孑然一身,没有儿子,老年得女视若珍宝,要说朝中最没有私心的臣子,杜绘绝对是数得上的。
姜怀心里有自己的考究,太子过分干政,势必会造成君臣离心。太子毕竟是未来新君,因为自己子嗣稀少,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了。朝堂之上不甚得意的官员很容易便会倒向太子,以求提前投资而失去了奋斗的动力,如此一来善于钻营之人横行,忠贞之臣难以维系,朝堂必乱!宫里的宦官、宫女是最容易倒向太子的人,这群人本就察言观色善于溜须拍马,太子年幼,在如此多的吹捧之下,飘飘然非常正常!到时宫闱问题出现的更多,埋下的隐患必将更大!
“陛下,既然齐胜古已必败无疑,您也该重新回朝了。”杜绘拱手劝慰道,“您离朝已两月有余,倘若继续如此,恐人心思变啊!”
“思变又如何?朕本就是想要看看他们敢怎么变!”姜怀的做法有几分钓鱼执法了,但是杜绘与高河又不敢反驳。不过姜怀似乎自己也知道这么做不是很厚道,说了一通气话之后,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通知下去吧,朕明日还朝。”姜怀也知道,闹剧再这样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了,本以为能借此机会将那些心怀异心之人一网打尽,看样子,是自己想当然了。
郭钊终究还是将那一百多残兵接了回来,“因果”这种东西还真是神奇得很,自己的计谋将这帮人害成了这样,而最终为他们送终的却也是自己。
“盐水为他们洗净伤口,痛死过去的送去城外直接烧了,挺过来的用净布包扎起来,活不活的成,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是!”
将士以及军医们此时已经对郭钊五体投地了,之前打仗受伤,伤口哪有不发炎的?打仗直接死的还算好的,当场没死成的被抬回来,抹上伤药简单一包扎就自生自灭了,很多伤员都是生生发高烧烧死的!这种情况下,每一百伤兵里,能活三四十个就绝对是老天保佑!但是自从郭钊使用了这个名为“消毒”的方法之后,每十人中仅有一两个伤口肿胀身体发烧的,大部分人除了被拿盐水洗的时候痛的死去活来,事后恢复的都还算不错,这些伤员起码近九成都能活下来!
尽管这次需要救治的是敌方士卒,但是军医以及帮忙的将士却并无怨言。很多人已经将郭钊奉若神明了,他此时的一句话,在这群人心中,比天王老子的话都要好用!
地上这一百多伤患,伤口处很多已经开始发臭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人十成十都是要死的。即便是伤药管够、人手充足,能救回来一个都要算作医学奇迹了。但是按照郭公子的方法,还真说不定能够从阎王手里抢回一个半个来!
“还愣着干甚?”一名年级稍长的军医没好气地一巴掌扇在身旁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脑门上,“把人给抬到城门下那处空地上!”
“还有你,秃子,带人把库房的营帐搬出来,去城门口支好!这些人不能进城,万一真有疫病,那可就是灾难了!”老医师似乎对“隔离”很有心得,“小崔啊,你找几个妇人去蒸煮些干净布子,一会咱们要用!”
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众人,郭钊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处理县城中的琐事确实无聊透顶,但是鉴于如今的情况,他确实没有什么人手出兵追击齐胜古。他还是有些等不及了,韩冬那边胜算并不会有多高,万一韩冬要出点什么事情,其他暂且不论,自己的老师上哪找去?
一切为了名声,即便是自己的个人实力提升不起来,但是凭借着优渥的名声以及个人影响能力,也足够自己扯起一支强横的队伍。郭钊十分希望自己能够有机会变身成为一流的武将,但若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郭钊权衡之下,同样还是非常愿意成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身为军队的统帅,可以不会打仗,但是却不能认不清形式。自己现在最为欠缺的就是“名声”这一无形就是,这样做有些对不住韩冬……
同样数量的军队,齐胜古有着兵员强横的优势,韩冬拥有着出色的个人武力,两军对垒,孰胜孰负犹未可知!
郭钊在这里作壁上观,的确不是什么君子行径,但是若要他现在就出兵夹击,怕也是难以做到的。自己手里的这两千辎重营,能够千里奔袭驰援的顶多也就一千青壮,若是自己倾巢而出,城中琐事便无人看管了。
但若是静待双方较量完毕,那无异于听天由命。郭钊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于上天安排的人,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以此来保证韩冬的最终胜利。
“算上俘虏,我们大概有多少人可以使用?”郭钊看到军械监有些呆愣地站在自己身旁,立即抓了壮丁,“我说的是可以千里奔袭的轻壮,大概能有多少人可以使用?”
“公子,咱们又不缺人,干嘛还要算上俘虏?”军械监有些不明白郭钊的意思,“城中俘虏中多为青壮,再加上咱们军队中这千数小伙,凑合凑合,能有个一千二百人的样子!”
“一千二吗?”郭钊沉吟着,“好,吩咐下去,今日一天,赶制一千二百人三天以上的干粮,准备足够的饮水,把所有马匹都用上……咱有多少能用的马?”
“不足二百!”军械监有些为难道,“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劣马……公子,您这是要……”
“齐胜古去越州城了,别忘了,你们韩将军还不知道有没有把越州城打下来!”郭钊皱着眉头原地踱着步子,为难道,“只有二百良莠不齐的驽马?兵甲呢?我记得兹县是越州军军需品的转折之地,兵甲应该还算充裕吧?”
“兵甲倒是足够装备一千二百人了。”军械监点头做了肯定的答复,脸上也同样严肃了起来。韩冬毕竟还是他们正儿八经的统帅,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对他们而言那才属于天塌下来一般的灾难“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先去准备吧!”郭钊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军械监下去准备。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尽管双方夹击更容易赢得此战,但是己方只有一千人,被夹击的却有上万人,真要是被夹击,选择从哪边突围,这是不言而喻的。为了自己的小命,郭钊不能令自己这边的人追得太急,仁至义尽即可,不然被对面一个反围,十倍于己的兵力之下,根本没有一战的胜算。
“你自己也要去吗?”
突然之间的问话吓了郭钊一个激灵,郭钊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到齐冰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去?我哪可能会去!”郭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惜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