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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成长的战士

我天亮赶到区上的时候,前几天还热闹非凡的区政府大院里却变得异常冷清。墙上那标语还在,当时我不识字,头几天来时只觉得它又鲜又亮又耀眼,听人家说是标语,还跟着人家念了几遍,反正都是和参军保家有关的话。

人都去哪了?难道队伍又走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急巴巴地找人打听,果然是已经到南边的沂水县集结去了。我来不及多想了,迈开步子就追了下去。一百多里路,天大黑了我才摸到沂水县城。

部队果然在这里。我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一百多里路跑下来,加上心急火燎,早已经精疲力尽了。但心里甚觉宽慰,不管怎么样,能追上部队,当兵的愿望就实现了一半了。虽然人家还不要我,但自己只要坚决地按想好的方案办,像粘粘胶一样贴上队伍,早晚也能扛上枪!

我不敢去找他们。天虽然黑,但大街上人来人往,我怕让人发现了,就远远地找了个地方窝了下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幸好昨晚走时,揣了一怀的地瓜干,我急急地啃了几块。肚子不饿了,但心又悬了起来。虽然早已想好了“贴缠战术”,但心里没底,掂来想去,一会儿焦躁,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想找个人说说话。娘不知怎么样了,肯定在焦急地四处找我,找不着我,可别再急疯了。想到娘,我眼泪就直在眼眶里打转儿。为了参军,我偷偷摸摸,像个贼似的,那边把娘已害苦了,这边还不知人家要不要我。我一肚子的委屈,真想找个人把这满腹的话倾诉出来。

露水渐重,破衣烂衫早湿透了,风一吹,冻得我瑟瑟发抖。上下眼皮困得打起架来了。我站起来,原地转上几圈,驱赶寒冷和睡意。

好歹熬到后半夜的时候,部队开始整齐有序地出发了。我一下子来了精神。部队一队一队的,中间有很大的间隔,有手电筒的点点光亮,晃来晃去地标明着路线和方位。我瞅准一个间隔,就跟了上去,没人说话,只有脚步的“沙沙”声。我心里“咚咚”地像敲着一面小鼓,兴奋中夹杂着忐忑不安。好歹四下里的人都离我有一段距离,没人留意我,这才使我略感庆幸和宽心。

部队是向西走的。夜路我走惯了,再黑我也能判断出方向。西边是哪里?兴许快进入阵地了吧?看来快打仗了,我又没枪,这可咋办?

到天亮也没打仗。可终于有人发现了我,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我很快就被人赶出了行列。我早想好了,被赶出了这一伙,我就跟到那一伙的后头,实在不行就溜到整个队伍的最后边,远远地跟着,看你们怎么办。

不断有人向我走来,我早学乖了,每当见到有人向我走来,我就赶紧掉头走开。我心里明白,这个时候还不能暴露自己当兵的目的,这个时候去缠磨人家,人家肯定要赶我回家,那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所以我也一直不和他们说话。我心里盘算,走得越远越好,离家越远,他们就越不可能赶我走。

队伍终于停了下来,但不是进入阵地,而是纷纷坐在树下、沟底休息。我远远地躲开,也跟着休息。反正怀里的地瓜干还不少,我一点也不担心,还连连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暗自得意。

部队再次集合出发的时候,我又远远地跟了上去,一伙一伙地跟,让他们觉着我是个要饭的孩子,是无意中偶尔混到队伍中的。这样,这伙就不知道我是跟着那伙走了一大段路的,就没有人认出我来,引不起他们的怀疑。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白天也走,晚上也走。晚上很容易隐蔽我的行踪,白天费点事,但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麻烦。就这样,我一直跟了三天三夜,一直跟到了泰安的大汶口附近。

津浦路大汶口南边有个小站叫南驿车站。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之所以一辈子都不曾忘记这个小站的名字,是因为在这里,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就是在这里,部队终于容纳了我!一个14岁的少年终于如愿以偿地跨入了人民解放军的行列,成为一名光荣的战士!我从这里起步,转战南北,历经枪林弹雨,投入了革命的怀抱。从此而开始的战斗,延续了我的一生。在此后五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中,五十多年的世事沧桑、悲欢离合中,我始终没有终止过战斗,一直用战斗的姿态、战斗的精神、战斗的意念和意志支撑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应当感谢这个车站。更应当感谢那位我早已忘记了他姓名的连长。我的哭诉、我的诚心、我的毅力最终感动了他,他终于发现了这个孩子的胸中燃烧着的是熊熊的怒火,蕴藏着的是无穷的力量和胆识。他接纳了我,让我穿上了军装,扛起了钢枪,在把我的外表装扮得像个战士之后,又给我的思想和大脑注入了革命的道理,引导着我全身心地走上革命的道路。

可惜的是,他早早地就牺牲了,把自己的鲜血洒在了鲁西南广袤的原野上。我最终也没能再记起他的名字,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参军后不久,我就投入了自己一生中的第一次战斗。

那是攻打兖州,一场残酷、激烈而又悲壮的攻坚战。

当时,敌人苦心经营了好几个月的城防,不但工事坚固,而且武器装备精良,火力网纵横交叉,不留任何一个死角。国民党兵狂傲地传话给我们:这固若金汤的城池,就是共军的葬身之地。

战士们眼睛都气红了,牙齿都咬得格蹦蹦地响。紧紧攥在手里的钢枪仿佛已经喷射出了愤怒的烈焰,杀向了城墙,杀向了敌群。

连里一遍遍地作战前动员,特别对我们新兵,更是耐心地传授着战斗常识和攻防经验。我当时好像并没有认真地去领会这些自己当时觉着啰啰唆唆的会议和没完没了的话。由于第一次打仗,浑身都被一种兴奋和紧张充溢得满满胀胀。只盼着快一点打响战斗,快一点冲上城墙,杀他个人仰马翻。我学着老战士的样,把枪一遍遍地擦得干干净净,卸下刺刀试试锋芒,还总觉着它不够锋利。

在我的激动和紧张不安中,战斗终于打响了。

班长对我不放心,一直让我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他的命令,不准我朝前走。

我跟在班长身后,随大部队朝前推进。震耳的炮声和呼啸的子弹仿佛就炸响在耳边,紧握着枪的双手好像出汗了,有些湿漉漉的。手榴弹和炮弹炸响后激起的尘土和浓烟直往眼睛里、鼻子里和嗓子里钻。我脸憋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脚步有些踉跄,差点就跟不上班长飞快的脚步了。

忽然,班长迅疾地停了下来,并大喊一声。战士们迅速地卧倒在弹坑里。班长一把扯住我,拉我到了一小块土层后面,我想抬头看着前面,可是浓烟弥漫,班长高高大大、威威壮壮的后背也挡着我的视线。我有点着急,又向班长的右侧爬进了一步。班长忽然转过头来,瞪着血红的双眼大声喊着让我后退。班长的那眼神很吓人,至今我闭上眼就能显现在眼前。我知道,班长这是爱惜我,他情愿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可能会击中我的子弹。听战士们说,班长打仗勇猛无比,有一回战斗中,他一人生擒了13名敌人,荣立了战功。

想到班长的英勇,我豪气顿生,暗骂自己的无能,自己一门心思要当兵打仗,不就是为了杀敌报仇吗?躲在人家身后算什么英雄好汉!于是,我没再听班长的话,勇敢地又朝前爬进了一步,和班长并肩卧在了掩体后面。这回我看清了,正前方一百多米远的一堵城墙上,不停地喷射出一串串的火舌,有四五处火力点,那机枪火力凶猛,四五处交叉起来成扇形,就跟狂风刮起一般,好像连盆水都泼不进去。冲上去的一批批战士,猛然间就像秫秸捆一样倒了下去,整个进攻一下子被阻住了。

机枪扫起的阵阵尘土把班长的脸染得变了颜色,只剩下两只眼睛像冒着火焰的枪口一样。这时就听见班长大吼了一声,忽地立起身来,拼劲扔出了缠在一起的两颗手榴弹,身子旋即跳出了掩体,向前冲去。

那罪恶的火舌像长了眼睛一般迅速地刮了过来,班长中弹躺在了前边不远的地方,头上汩汩流出的血,我看得清清楚楚!

刚刚还在和我说说笑笑的战友,刚刚还在用身躯呵护着我的班长,突然间就这样死在我的眼前。从没上过战场的我,向着身心压过来的是一种本能的刺激和惊颤,自己的血也好像一下子全涌向了脑门,骤然间愣在那里。不知是谁大喊了声:

“共产党员,跟我上!”

这一声大喊,竟像是压住了那机枪的狂吼,一下子在阵地前炸响开来,“呼隆隆”地,趴在地上、掩在树后、卧在坎下的战士们,像是一支支同时被弹射出的利箭一样,“刷”的一声全部冲了上去。在一阵手榴弹炸响声中,我真真切切地听见了这一声威力巨大的声音,一下子从呆愣中清醒过来,还来不及去分辨这一句话为啥有这么大的力量,只觉着它给我的震颤已超过了阵地上任何的爆炸,“嗡”的一声塞满了我的脑子,浑身的血像是猛然放进了一根烧红的烙铁,“哗”地一下全部沸腾起来,一下子冲开了堵在嗓子里的尘土,横流在眼前。猛然间,班长的血流过来了,好像爹的血不知从哪里也流过来了,并和这声音搅成了团。我再也按捺不住,扯开喉咙,冲口而出:

“共产党员,跟我上!”

我大喊着自己并不明白的话,像一只被激怒的老虎,挺着刺刀就弹射了出去。

越过只剩下半截的城墙,我和战友们迅速冲进了一条街巷,一大群敌人也挺着刺刀号叫着迎了过来。我已经杀红了眼,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14岁的孩子,眼前只剩下寒森森的刺刀上下翻飞幻化成的一片光芒。这光芒迅速罩住了眼前的敌人,在他呆愣的一瞬间,这光芒就锋利地插进了他的胸膛,一下子就把他的胸膛撕开了……

战斗胜利结束了。我似乎并没有马上从这种几近狂癫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眼前依旧是硝烟滚滚,耳边依旧是枪炮轰鸣。一会儿,眼前重又流淌着血,开始是殷红的,这肯定是班长的,是爹的,还有战友的。不一会儿那血开始变黑了,越来越黑,居然还有些狰狞的东西在里面不住地挣扎翻动,这肯定是被我扎死的敌人的血。耳边的枪炮声隐去了,可那个声音一下子又涌了进来,并咚咚地在使劲撞击着耳膜。

这句话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量?竟把敌人震得肝胆俱裂!共产党员哪来的这么大的神勇?共产党员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

虽然以前在家乡的时候,也常常听到有关八路军和共产党的传说,但那种记忆仅仅局限于记住了一种符号,自己辨不出滋味,也弄不明白。特别是对共产党员这四个字,更觉着摸不着头、找不着边,并充满了神秘:八路军就是些活生生的战士,是咱穷人的队伍,这不难理解。那共产党员又是什么?特别是我发觉,那些是共产党员的人,也是和战士们一模一样,并不像乡亲们说的那样有什么金盔金甲。可他们怎么就一点也不怕死,打起仗来为什么就敢冲在最前头?

当时,我就这样以自己仅有的一点判断力,去辨别和领会着共产党员的含义,渐渐地才由神秘变成向往,渴望着自己不光当一名八路军战士,也要做一名共产党员!共产党员才是最最神勇的战士!

可是,谁能让我当上一名共产党员呢?

什么时候我才能是一名共产党员呢?

在以后的一次次战斗中,我一次次地领略了共产党员的英勇和顽强。在心灵一次次受到震颤的时候,连长告诉我,中国共产党就是由一个个的共产党员组成的。它专门领着穷人杀敌人、闹翻身、争自由。共产党员都是些最优秀的战士,他们不怕死、不怕苦,一心想着老百姓。为了砸烂旧社会,让所有的穷人都过上好日子,共产党员可以献出一切,包括生命!连长鼓励我要勇敢战斗,一往无前,杀敌立功,鼓励我也能早一天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共产党员这四个字,就这样深深地扎根在了一个少年的心中,一天天地发芽、长大,一天天地在胸中激荡,鼓舞着我勇敢地投入一次次的战斗,不怕流血和牺牲。困难和挫折,再也不是我的敌手!我从此踏上了一条自己认准的道路,并沿着这条道路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

可以这样说,是党给了我一生的勇气和力量,是党影响并最终改变了我的一生。每逢个人命运的转折关口,总是因党在心中的神圣和伟大而支撑着自己信念不倒,并神奇地战胜了一切艰难困苦。共产党员这四个字从此就成为贯穿我一生的牢不可破而又坚强有力的精神支柱。

正因为胸中始终装着党,如同揣着一团不灭的火焰,这才照亮了我由一个不懂事的穷苦孩子成长为一名无产阶级战士的道路,才有了我战斗的昨天和战斗的今天。

我常在想,假使我还有明天的话,我将一如既往地战斗不止,拿起枪杆子是一种战斗,放下枪杆子拿起锄杆子甚至笔杆子更是一种战斗。心中的信念不倒,满怀的豪情就会倍增,我迎接了这种种的战斗并最终赢得了战斗。特别是在我面临着人生生存极限的绝境时,依旧能笑傲生活,临危不屈。直到今天还有人在不断地对我说,你能活下来真是侥幸,乃至神奇。说侥幸我承认,说神奇我倒不敢苟同。我相信每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都应该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无论在战争岁月还是在和平的环境中,都能创造出任何的人间奇迹。我只不过按党教育我的去做罢了,这种神奇应该归功于党。要是从生命的角度讲,比起战死沙场的战友,我确有许多侥幸,不过这种侥幸又应该归功于战友们,是他们给了我生,没有他们的死,就不会有我的生,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炫耀和乐道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管躯体完整抑或残缺,都应该活出个人样来,不然的话,我拿什么向党交代?百年之后,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的战友?

1948年9月份,济南战役轰轰烈烈地打响了。

这时我虽然只有15岁,可历经了一年来大大小小的战斗,我觉着自己早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了。头几天向济南进军路过一县城时,夹道慰问大军的群众热情地围着我们又跳又唱。看见我个头小,又扛着一支大枪,有点显眼,他们就现编现唱起来:“这小兵,个不高,步子迈得倒不小,扛着一支美国造,打进济南立功劳。”战友们听了哈哈大笑,一遍遍重述给我听,我有点不好意思,可心里美滋滋的。不过就是对前边两句有点不服气,别看我个头小,可打起仗来不比个高的差。打周村时,敌人的密集火力把我们连压在了一条马路对面。那马路有七八米宽,路北就是敌人占据的一座二层小楼,二层楼上到处都是枪眼,向四面八方疯狂地扫射,给大部队进攻造成了极大的障碍,接连上去了几批爆破队员,但刚冲上公路就接连被敌人的机枪扫倒了。连长急红了眼,但手榴弹根本奈何不了厚厚的楼墙,还得想办法冲过去炸毁它。

我和战友们埋伏的路沟里,有几个敌人溃逃时留下的汽油桶。我眼睛一亮,迅速爬近班长,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班长犹豫了一下,同意了,马上指挥战友们推过来一只汽油桶,并把三四套浸了水的棉衣捂在我头上,我揣上两包炸药,脚朝里,头朝外就钻进了桶里。战友们一排手榴弹在楼前炸响后,趁浓烟四起时,一用劲,就把我推上了路面,“呼呼隆隆”就滚向了对面。我个小,在桶里露不出来,子弹虽然密密地打在桶上,震得我头昏脑涨,但大都擦滑而过,偶有射穿铁皮的,也被那厚厚的棉衣挡住了。三滚两滚就越过了路面,滑向对面的沟里。这边有炸毁的残垣断壁作掩护,我钻出铁桶,辨了辨方向,三跳两跳就冲到了楼下,一声巨响把半边楼送上了空中。而我则皮毛末损,事后把班长喜得直夸。

还有解放潍县的时候,我们已经冲上了城墙,但下不去,那墙太高,梯子还够不着一半。战士们勇敢地跳了下去,却没有一个能够再站起来,原来这墙下有洞,敌人埋伏在里边,跳下去的战士被敌人打个正着。

别看我年龄小,可打仗一点也不莽撞,遇到困难就会冷静地想个办法。我目测了一下高度,让战友们迅速解下绑腿,结成长绳,拴在我两脚脖子上,头朝下就坠了下去。临近洞口时,顺洞口上沿“扑通”扔进一个手榴弹。上面的人再一使劲又把我荡到另一个洞口,如法炮制,两个洞里的敌人全报销了……

没想到埋伏敌人的这墙洞也让我埋伏了一次,那就是在这次济南战役中。

9月24日天还不亮,我们连按照战前早已准备好的方案,顺利炸毁了一段城墙。战士们从炸开的缺口处潮水般的涌进了城里,并顺着城墙向北猛攻。敌人很快反扑上来,仗着有地堡内的机枪作掩护,他们死命抵抗。子弹、手榴弹雨点般的泼向我们,部队伤亡很大,战友们一排排地倒在血泊中。我右腿被弹片击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裤腿汩汩地流了下来。我顾不上包扎,一瘸一拐拼命往前猛冲,但很快部队又被敌人的火力压回到了城墙缺口附近。我只顾朝前跑,和连队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时候想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敌人已冲到了我的身后,把我和部队分隔开了;前面的敌人已经压了过来,朝前也走不动了。

手榴弹在我前后不断炸响,借着团团亮光,我一眼就瞥见了城墙下的墙洞。当时也来不及多想了,扭头就跑到了洞口。洞口很大,但由于天还没亮,里面什么也看不清。接受那次在潍县的教训,我怕洞里有埋伏,不及多想就把一颗手榴弹扔了进去。

洞里好像没人,但洞口有些柴草被点燃了,火苗子“呼呼”地挡住了半个洞口。我把帽檐子向下拽了拽,遮住脸,“嗖”!的一声就跳了进去。

洞不深。由于柴草只堆在洞口,火烧不到里边来。靠左侧有一拐角,我边扑打身上的火,边拖着伤腿冲到了拐角后面。拐角是砖垒成的,直抵洞顶。我暗暗庆幸,即使敌人发现了我,有这个死角作掩护,敌人一时也伤不到我。外面仍旧枪炮声轰鸣,震耳欲聋,想是部队正和敌人激烈交锋。班里的同志不知怎么样了。部队伤亡严重,刚刚熟悉的战士,这次恐怕又要换上一些陌生的面孔。我一边难过,一边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我会不会就这样死在洞里?死,我根本不怕,一年来血与火的洗礼,亲眼目睹了一幕幕战友们的悲壮惨烈,我早已经把死置之度外。虽然我知道自己早晚也会战死在沙场,但看着那么多的战友先我而死,我早已经没有了恐惧的感觉。当兵打仗就得流血牺牲,没有死,哪能换来和平?没有死,哪能有天下穷人的安生?人家共产党员个个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我虽然还不是共产党员,但从小就立志当兵打仗当英雄好汉,英雄好汉哪里有怕死的!怕死就不来当兵了!

可我不愿就这样死去:我才当了一年兵,打死的敌人太少了,我还得多杀几个,捞够了本再死也不迟。再说,让敌人打死在这墙洞里,那也太窝囊了!我不甘心,即使非死不行,那也得轰轰烈烈地和敌人拼一场,和先去的战友们一样悲壮地牺牲,那才是光荣的死,有价值的死!

想到这里,我右手掏出个手榴弹,左手提着枪,转身就想往外冲。可是,还没等挪步,就听到外面“呼呼隆隆”地有人直奔洞口而来。从嗷嗷喊叫的声音,不难判断,是敌人围了过来。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是敌人发现我了?还是他们想进洞隐蔽?我下意识地把手榴弹后盖拧开,把弹弦麻利地套在了小手指上。

狗日的敢进洞,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

洞口的柴草早烧完了,只有几簇火苗还时断时续地闪烁着。天还不亮,敌人也看不清洞里的情况,大约只是猜测刚才冲上来的共军很有可能躲进了洞里。洞口左右都有喊叫着的敌人,估计附近的洞也围上了敌人。想到很可能有战友隐蔽在左右的洞中和自己并肩作战,自己再不是孤军奋战,我的勇气和豪气大增。

敌人不敢贸然进洞,只是盲目地围在洞口大喊大叫:

“出来吧,国军也优待俘虏!”

“我早看见你了,快出来吧八路!”

“再不出来,老子要开枪了!”

我用力压制着紧张的呼吸,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我知道敌人这是诈话。

见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的样子,洞口的敌人胆子大了起来。有人跨进洞口,摸摸索索地向我走近。我握着手榴弹的右手轻轻地举了起来,借着洞口照过来的一点微弱的光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果然就伸到了拐角这边。我也来不及多想了,右手呼地砸了下来。那家伙的戴着钢盔,手榴弹砸在钢盔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兴许是连惊带砸,敌人虽有一层钢盔护着,但还是“嗷”的一声瘫在了我跟前。

这下子后面的敌人像炸了营。

“洞里有人!”敌人惊叫着,连滚带爬窜出了洞口。

刚才由于用力过猛,那手榴弹的弦原先是套在我手指上的,一下子也把弦拽响了,我一伸胳膊,反手就把它扔出了洞口。“轰”的一声,敌人还没等缓过刚才吓走的神,手榴弹就在洞口炸开了,一片惨叫声传进洞里。

我赶紧又掏出个手榴弹,这时才发觉身上只有三颗了,肯定不够用的。我侧着身子弯下腰,从刚才砸昏的那个敌人身上摸索出了四颗手榴弹;那家伙的枪也在脚底下,我用脚把它朝自己身后拨拉了一下,准备等会手榴弹打没了,两支枪也能抵挡一会。

敌人的手榴弹很快飞了进来,轰轰地炸响在洞内。有拐角挡着,一时半会儿还炸不着我,但洞内狭小,烟雾一下弥漫开来,砖、土震得哗哗直落,洞内光线原本就很弱,这下什么也看不见了。

敌人胆怯,更怕死,没一个敢进洞的,只是一个劲地朝洞里扔着手榴弹。轰轰的爆炸,就近在眼前,我耳朵像是震聋了,眼睛被强光刺激得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有砖块砸在身上,疼得我差点晕了过去,头上有血顺耳朵后边淌了下来,很快流到了前胸。

一阵手榴弹爆炸过后,敌人估计里面的人不死也得重伤了。一阵平静之后,就听见有几个敌人跨过洞口走了进来。我手一翻,一颗手榴弹又送向了洞口,一声巨响,好像又炸倒了几个。

“他还没死!他还没死!”敌人鬼哭狼嚎。

敌人的“汤姆”冲锋枪开始吼叫,泼水般泻进洞里,墙上的土被打得扑扑直落。枪对我威胁并不大,但洞里烟太大,呛得我透不过气来。裤腿和袖子被烧着了,我不敢挪动,腿上那伤口被火一烤,钻心地痛。我放下枪和手榴弹,双手上下连扑带捂,好不容易灭了火,但双手也被烧伤了,疼得我浑身打战,冷汗和着头上的血水,一同流个不停。右腿早站不住了,我一腚跌坐在地上。

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我浑身有伤,战斗力大打折扣,要是战友们攻不上来,我就这么和敌人耗下去,早晚也得被烧死、呛死在这洞里。怎么办?束手待毙?让敌人活捉?绝对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要死,我朱彦夫也得死出个样来!

洞外边枪炮声一直没有终止,说明大部队还在反攻。我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干耗着就只有等死!我要冲出洞去,想办法和战友们会合!

我曲起左腿,左手向后扶着墙,咬着牙慢慢站了起来。两手疼得要命,但还能坚持。头上不知伤得怎么样,血流了不少。右腿的伤口也没来得及包扎,也在不停地流着血,摸一把,整个右腿都浸透了。我已经开始眩晕。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不是早说过要顽强战斗到底吗?!真遇到困难了,难道就坚持不了了吗?一定要坚持住,只要冲出去就好了,冲出去就能和战友们会合!

敌人这时停止了进攻,洞口出现了短暂的平静。我赶紧抹了一把流过脸颊的血。褂子早就被撕得一缕缕了,干脆“哧”的一声扯下左袖,胡乱地扎在了右腿的伤口上。手榴弹全部拧开盖,插在腰里两颗,两手一手握着两个;枪得背上,战士死也不能丢了枪!

收拾停当,我悄悄探探头瞅瞅洞口,浓烟弥漫,看不大清,天开始放亮了。我把上身探出拐角。不管洞口还有没有敌人,为了保险起见,手榴弹还得扬出去。右手一场,两颗飞了出去,左手紧接着也扬了出去。一阵轰响,砖石尘土夹杂着燎人的气浪凶猛地涌了进来,几乎将我掀倒在地。趁浓烟作掩护,我连滚带爬冲到了洞口。洞口的敌人还在,都躲到距洞口正前方十几米远的一片土堆后面。听见手榴弹又扔出洞外,他们的冲锋枪也几乎同时扫向了洞口。洞口有五六具敌人的尸体,正好做我的掩体。我卧倒在尸体后面,迅速抽出了腰间仅剩的两颗手榴弹。

敌人的冲锋枪一阵急射,打得我面前的敌人尸体“扑扑”作响。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那枪声却突然掉转了方向。我这才听见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以排山倒海之势猛然间向敌阵压了过去。我一阵狂喜,心“腾”地一下像是蹿到了嗓子眼里了。

是大部队!大部队终于攻上来了,我终于得救了!狂喜万分的我早忘记了掩护自己了,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拼尽全力把手中的两颗手榴弹扔了出去。之后,就摇晃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敌人的尸体上了……

济南当时是山东境内国民党的最后一个中心巢穴。此次战役以歼灭十万敌军,活捉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伪山东省政府主席王耀武而闻名于世。

能亲身参加这样的战斗,我是十分幸运的。但内心深处时时有一阵阵惶恐不安袭上心头。当初从城墙缺口攻入城内的先头部队,被敌人的疯狂反扑阻截在城内,英勇的我军官兵表现出了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气概,与敌人浴血奋战,在前后无援的情况下,宁死不屈,把鲜血洒在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我侥幸活了下来,不久后伤愈归队,但内心深处有一种不安和悲壮搅得我寝食难安。亲眼目睹这样一幕悲壮,给我心灵的震撼是一切言语所难以表达的,战友们的鲜血就洒在我的眼前,我踏着这血迹还在向前走着,悲痛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死者死矣,活着的人该干些什么?该怎样去告慰和报答这些死去的英灵?我从这种刀尖上走过,并时时都有一种如刀侵肌的本能反应,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自己的任何怯懦作辩解,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不去放手一搏,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苟且偷安!

这种感觉,是战争给我的,是烈士们给我的,是战友们以死而相托给我的。踏着他们的血迹站起来,心中的使命感沉甸甸的,这种使命,我整整背负了一生,从没敢放下来歇息一会。一次次眼看着战友们刹那间就死在我的眼前,这种使命我也就越背负越多,并时时都促使着我因为没有很好地完成这种使命而惶惶不安。这种不安又时时催促着自己去竭尽全力,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战斗不止。

战斗贯穿了我一生,使命背负了一生。小小少年就是这样拥着悲壮、带着沉重、怀着不安一步步走了下去。

南京解放以后,陈毅将军兴奋难抑,当即赋诗一首:

旌旗南指大江边,

不尽洪流涌上天。

直下金陵澄六合,

万方争颂换人间。

我和战友们大都没进过一天学堂,冲锋陷阵还行,可大字却不识几个。所以当部队首长把这首诗大声念给我们听时,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光觉着就跟唱歌似的很好听,可就是不知道啥意思。

当首长告诉我们,这首诗是陈毅将军坐在南京总统府蒋介石的办公椅上写出来的时,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趣,激动地七嘴八舌,对诗的意思争论不休。这个说,蒋介石完蛋了,全国都快解放了,这首诗肯定是说毛主席就要来坐这把椅子了,要领着咱建立新中国了。那个说,百万雄师过大江,肯定是夸咱渡江战役打得好!

1949年的4月20日,是一个永远值得记住的日子。

就在这天晚上,我所在的部队担当了渡江的中路大军,率先突破了长江天险。国民党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在我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下,不堪一击,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国民党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甚至来不及放上一枪,就抱头鼠窜,溃不成军了。

渡江后,我军穿插速度很快,战线一度拉得很长,兵力也相对分散。可国民党兵早就被吓破了胆,驻防区域一片混乱。他们根本搞不清冲到眼前的解放军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哪里已被包围,哪里还有自己的部队。加上天黑,他们被我军强大的炮火打得晕头转向,蜷缩在驻地不敢动弹,根本不知道该向哪里反击,该从何处防御。这样一来,虽然我们兵力一度分散,但由于敌人的胆怯和混乱,倒为我们分散歼敌、以少胜多提供了便利。

当时天还不亮,只有远处的炮火像一道道闪电把黑漆漆的天空撕开一道道缝隙。整个长江南岸及以南地区枪炮轰鸣,喊杀声不断,整个大地都在脚下颤动。

而此时的我们连却悄悄疾行在一条崎岖的山道上,朝着黑夜插了下去。离战场越来越远,枪炮声、呐喊声渐渐都被甩在了身后。

我们连的任务是趁敌混乱和不备,迅速急行军30里,一举端掉敌人的一个团指挥部及其一个营的守军。从背后截断敌人南逃之路。

大家摸着黑一路疾走,谁也没有说话。但心里都有些焦灼,还伴着些不安。一是因为离开轰轰烈烈的正面战场,捞不着痛痛快快地冲杀,心里有点遗憾;二是因为一个连去袭击数倍于我们的敌人,心里有点没底。

我们很快就接近了敌人阵地。大家抖擞精神,正准备拼死投入这场恶仗时,接下来的一幕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由于天黑,敌人的铁丝网又太密集,不知是谁一不小心撞到铁丝网上,上面挂着的罐头盒子“当啷啷”地响了起来,大家正一愣神的时候,就听敌人的哨兵没命地喊了起来:

“不好了!共军来了!”紧接着鸣枪报警。

这下可把连长急坏了。过早地暴露了目标,让敌人有了准备,这仗可就难打了。

连长没有犹豫,低声向各排下达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共产党员带头冲进敌营,先打烂他的指挥机关再说!”

我们也用不着隐蔽了,一阵手榴弹扔过去后,大家扯开喉咙,高喊着“缴枪不杀”,勇猛地冲了上去。

这股敌人的所在地是一个不大的村落,村北是一片开阔地,敌人的防御工事有好几层。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多少人在防御,我们一路冲来,几乎没遇上多少抵抗。更可笑的是,原来这股敌人早就被我们打怕了,又不知道来了多少解放军,所以当我们顺利冲进营房时,里面早乱成了一锅粥:有的敌人早把枪扔出了房外,有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有的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也有个别企图反抗的,我们毫不客气地一阵冲锋枪和手榴弹把他们送上了西天。团指挥机关早就名存实亡,据俘虏们交代,他们的团长几天前就不知跑哪去了,这倒省得我们费事了。

等天亮时,三百多名俘虏见我们还不到一百人,一个个羞愧地耷拉下了脑袋。

这次战斗干净利落,战友们都觉着特别过瘾。特别是我们班,班长领着我们最早冲进了村北的一所大院,轻松地俘虏了三十多个敌人。当时班长命令我留下来看守着这些俘虏,他和战友们继续向村内包抄。我一手举着一颗手榴弹,虎视眈眈地盯着敌人。可笑这三十多名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国民党兵,竟在一名16岁少年面前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昏暗的灯光下,我不仅看清了他们丑恶的嘴脸,更从内心深处看清了他们色厉内荏的本性。这就是蒋介石赖以和共产党顽抗到底的军队!就靠这样的军队,蒋介石的内战还能强撑几天?在人民解放军面前,在共产党员面前,他们是多么渺小,多么不堪一击!党就是这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党就是这样让敌人闻风丧胆!跟着这样的党走,去消灭反动派,建立新中国,这条路我走对了,也坚决走定了!只要反动派一天不消灭,我就一天也不停止战斗!刚才连长还说,“共产党员带头冲!”这话多有力量啊!只要党一声令下,我就敢第一个冲向敌人,有党在,我什么也不怕!

江南的荠菜花在一阵阵细雨里争先恐后地烂漫地开着。开得清新、雅致,像无数粒白色的小星星缀满山川河谷。一茬茬地好像永远也开不完,以自己弱小的身躯为秀丽的大地尽力地涂抹着一道明亮的色彩。

这花伴着我们南下追击逃敌的队伍而一路不尽地开着。我们都有些感动,绵延的炮火居然不能将它们烧尽。树木烧光了,村庄烧光了,甚至土地都烧焦了,可一场细雨飘过,它们就顽强地拱出了废墟,继而沟沟坎坎、村村落落又满是它们的身影了。不屈不挠地又把点点白色的小星星般的花重新铺满大地,给这一片土地带来春的气息,唤回一派生机。

这花多像我们的人民,更像我们的战士啊!不管环境多么险恶,不管战斗多么惨烈,可他们总能把自己的生命力发挥到极限,总能英勇顽强、不屈不挠地战胜一切艰难困苦,为建立一个和平安详而美好的新世界默默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荠菜花开不败,可江南绵绵的春雨好像也跟着憋足了劲,不紧不慢、淅淅沥沥、舒舒悠悠地下个没完没了,那雨帘好像是一个永远也扯不完的大幕。江南的路面晴天硬得能扎破脚,可要遭雨这么一浸,就软得如面却黏得像胶。这样的天气,给我们追歼逃敌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当时,从长江南岸溃败下来的敌人,没命地向南逃窜。按照三野首长的命令,我军昼夜兼程、围追堵截。几天几夜,战士们吃不上饭,睡不上觉,加上阴雨连绵,困难不言而喻。可战友们依然斗志昂扬,大家互相鼓励着:“这泥巴黏掉了咱的鞋,可也照样黏住了国民党的汽车轮子!咱吃不上饭睡不上觉,可只要能多消灭几个敌人,早几天迎来胜利,那就够本!”

当时我的两只鞋也永远地留在了那拔不出脚的泥泞里。饿得头晕眼花,见老百姓的墙上贴着一块块干饼子,我以为是喂牛喂马的糠麸饼,抓过一个来就啃,谁知那不是吃的东西,是用来烧火的干牛粪饼。

即使这样,我们最终还是堵住了敌人,在杭州以北的群山间,十万多名狼奔豕突的逃敌被一举歼灭。

部队来不及休息,挥师直逼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城市。

古老的大上海,真的要在这绵绵细雨中迎来一个崭新的春天了。

又一场残酷的大战迫在眉睫!

我不惧怕战争,只要国民党反动派一天不投降,我就一天也不停止战斗。是战争锻炼了我,是正义的战斗让我变得百折不回,是战斗赐予了我钢铁般的坚强意志和对革命所充满的必胜信心。

胜利的喜悦在鼓舞着我和我的战友们。虽然我们还不知道黔驴技穷的蒋介石又会在上海布下什么天罗地网,也不知道攻克大上海会遇上什么样的艰难困苦,也不知道蒋介石为什么要不惜血本而死守上海。但有一点我们却明明白白且深信不疑: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管蒋介石设下什么样的阎罗阵,我们都会一往无前,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上海是蒋介石的发迹之地,他就是从这里一步步羽翼渐丰,一步步走上了与人民为敌的道路。1916年,在军队中混得极不顺心的蒋介石负气离开部队,来到上海。一方面主持东南党务军事,一方面经营证券交易。混迹于证券交易所的蒋介石倒比他在军队中得心应手的多,不到半年,竟连发巨财。不仅如此,蒋介石还顺利地结交了戴季陶、杜月笙等人。在这些人的帮助下,蒋介石不久就爬上了黄埔军校校长的宝座。也正是在这些人的支持下,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公开背叛革命,一手炮制了震惊中外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不久便在南京建立了自己的反革命政权并进而窃取了全国的政权。上海便成了他反革命政权的支柱。江浙财团尤其是上海财团成了他最初反革命的本钱。也正是在上海,他如愿以偿地终于娶得追求了七年之久的宋美龄为妻。尽管当时的宋美龄已经三十多岁,但这对于新郎来说实在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新娘的二姐是孙中山的夫人。与其说这是蒋介石的婚姻,倒不如说是蒋介石的一笔政治资本。蒋宋成婚等于宣布蒋介石已成为孙中山先生的合法继承人。同时,蒋宋结合也宣布了四大家族的形成,四大家族也成为蒋氏政权的又一重大支柱。

所以说,当时的上海在蒋介石心目中是有着特殊的分量的,他决不会轻易地放弃这块宝地。

丢掉南京总统府的蒋介石,之所以要死守上海,还有两层原因。

一层是经济上的。当时四大家族掠夺的全国人民的财富大多集中在上海,蒋介石决不甘心把这一大批财物留给共产党。其实早在1948年底,早就预感到自己末日即将来临的蒋介石,就已经暗中派人开始向台湾运送上海的物资,但运送这些物资,蒋介石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蒋介石心里也很明白,上海早晚要回到人民的手中,能死守一天,他就能多运送走一些物资。以后历史也说明了这一点,蒋介石正是靠了这一批人民血汗积聚起来的财富,才使得他日后能够蜷居台湾孤岛,得以苟延残喘下去。

另一层的原因是战略上的幻想。因为当时的上海是英美等帝国主义争相吞食的一块肥肉,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上海的。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是:上海之战打得越久、越烈越好,最好是由内战转化为国际战争,把英美尤其是美国拉下水,指望美帝国主义出面绞杀中国革命,但前提就是国民党军队必须在上海死守一阵方有这种可能。

为了这种死守,蒋介石绞尽了脑汁,构筑了坚固的碉堡和现代化的防御工事。敌人甚至专门派人飞赴太原,实地考察阎锡山的阵地。事后连阎锡山都信心满怀:“上海至少可以守一年。”

敌人的狂妄气焰嚣张直上。为了给自己打气和壮胆,他们竟大言不惭地宣称:上海是东方的斯大林格勒,是中国的马其诺防线。

当时我既不知道斯大林格勒是何物,更不知道马其诺防线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我和战友们心中充满着对胜利的渴望,不管敌人多么强大凶顽,我们都要勇往直前,坚决干净地消灭它。

我所在的部队所担负的任务,正是要撕开这所谓的马其诺防线,正是要一个个地扫除所谓固若金汤的碉堡和工事,为后续部队杀开一条血路。

但战斗是惨烈的。为了打烂这一防线,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当我和战友们以锐不可当的气势攻向敌人的前沿阵地时,隐蔽在树林、草堆和坟包中的敌堡一齐开火,轻重机枪和冲锋枪疯狂地吼叫着。战友们还不等看清枪口在哪里,就一批批倒了下去。

原来敌人防御工事的杀伤力之强,确实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他们采取主堡和小堡相结合、暴露与隐蔽相结合的方式,构成子母堡式的交叉火力网。主堡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四面有枪眼,胸、背墙厚达一米多,外面再铺盖枕木、积土和草皮,因此抗力极强。主堡周围是小堡,用土草堆顶,或利用土堆、田埂筑成,比较低矮,远看像坟包,很不容易察觉。此外还有一些单独的散堡,不规则地分布在阵地各处,以补充主堡火力的不足。敌人还把阵地前2000米以内所有民房一律拆光,然后又星罗棋布地安置了鹿砦、竹签、陷阱、铁丝网和地雷阵。

战斗刚打响不久,我们左翼的攻击部队由于过分轻敌,一个团打得只剩一百多人。其他的团伤亡也大都在500人以上。

天蒙蒙亮了,但攻击并没有停止,浓烈的硝烟呛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前沿阵地上,到处是燃烧的烈火,战友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敌人的工事前,到处是汩汩流淌的鲜血,不一会儿就浸透了土地。

我们连冒死推进了还不到500米,就已经死伤80多人。正前方不到一百米处的一个碉堡内还在不停地喷射着罪恶的火舌,刚刚冲上去的三个战友也没能躲过敌人的子弹,又壮烈牺牲了。

一直被安排为战友提供火力掩护的我,早已被悲痛和愤怒燃烧得两眼冒火。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匍匐着冲到连长身边:

“让我去吧!连长!我行!”

连长的头部让弹片擦伤了,缠着绷带仍没能止住血,血顺着鼻梁一直流了下来。他抹了一把,焦灼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连长叫刘步荣,陕北人。很早就参加了红军,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头几天在行军路上,我饿急了眼,啃了人家的干牛粪饼时,就是他一个劲地安慰我:“等打进上海就好了,我保准让你吃一口饭,来三口菜!”

也正是这位连长,后来率领我们连杀向了朝鲜战场,并把一身忠骨埋在了异国他乡的冰天雪地中……

此时的连长早已被这巨大的伤亡深深刺痛了,自己的战士如同自己的手足,可眨眼间就都不存在了。战士们都是好样的,一声令下,人人都是慷慨就义、视死如归。可这一声命令又下得多么艰难、多么不情愿呀!他们一个个也都是血肉之躯,也是爹娘所生,他们谁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毕竟这生命对人只有一次,可为了胜利,他们个个都毫不吝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死,奉献出了生!连长不放心我去,是因为他心里明白,也许眨眼之后,一个仅仅16岁的生命也同样会在自己眼前消失。这种生死的界线,这种生死的离别,他见得太多、经历得太多了!他实在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一声命令而又送一条年轻的生命。

我没有犹豫,迅速抓过来两个炸药包,往两个腋下一夹,根本不顾连长的阻拦,一跃身滚出了战壕。

我也是凡人,我也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也明白这生命对我来说也只有一次。可每当置身那样的环境,每当亲眼目睹着战友们一个个倒在我的面前,我的心中就不会再有半点怕死的怯懦,有的只是愤怒、只是燃烧、只是复仇、只是冲天的豪气!战友们个个都不怕死,都是英雄好汉,我朱彦夫更不怕死,我也是一个响当当的英雄好汉!

刚才在掩护战友的时候,我已经暗暗地观察了这个碉堡好几遍,怎么冲过去才能尽量避开子弹我心中早有数了。这个碉堡是个主堡,离它二十几米的东北角上的是个子堡,西北角五十多米外也有一个子堡。要炸当然得先炸掉这个主堡,但这三个堡的火力交叉起来相当猛烈,特别是这个主堡内,好像是有两挺重机枪,子弹打得跟刮风一般,水泼不进。

我按事先考虑好的路线沿左侧跳跃前进,避开主堡的正面火力,而且左侧这个子堡离我距离最远,这样敌人的杀伤力和命中率都低。

身后的连长高吼了几声“掩护”,旋即战友们的机枪便炒豆子似的炸响了起来,敌人的火力瞬间小了许多。我瞅准时机,猛冲了几步,卧在了主堡右前方十几米远的一道土坎后面。敌人的机枪手也许早就感觉到了这个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小个子战士的威胁,两挺重机枪交叉着打得我面前的土块直飞。我不能再盲目地向前冲了,那样是根本躲不过这雨泼般的子弹的。我仰过身来,放下腋下的炸药包,一手抽出一颗手榴弹,拧开后盖,抽出弹弦,迅速地两手向后一扬。两声轰响后,我急速抓起炸药包,趁着浓烟和敌人机枪的短暂“哑巴”,几步就冲到了主堡右侧,迅速拉响了炸药包;随着一道耀眼的火光,一声震天的轰响,这个该死的碉堡终于飞上了天。

我心里有数,主堡和子堡是相互依赖的,若主堡被炸,子堡内的敌人便相当惊慌,这种惊慌就能给我接近它提供机会。所以当那道耀眼的火光闪过后,我挟起另一个炸药包就冲向了右前方的这个子堡。

敌人的惊慌是短暂的。主堡被炸,濒死的恐惧使他们孤注一掷,虽然火力比主堡弱些,但是它建在一个坟包里,露出地面不高,要炸它也不容易。

当时的上海近郊,到处是一座座的坟包,纵横无序,密密麻麻。敌人的子堡大多建在这些坟包中,建成后,为了防备我军会利用其他坟包作掩体,就将多余的坟包一律铲平了。这种坟包我早见识过一回了,还差点被埋在里边。那是前天傍晚,在西郊与敌人鏖战时,敌人动用了加重榴弹炮,这种炮弹穿透力极强,能钻入地下几米处爆炸,对我军掩体破坏性极大。当时我挖的防弹掩体恰巧就挖到了一座坟包下面,可当时并不知道头顶上还顶着一座坟墓,还暗自为自己的掩体又深又安全而感到庆幸。后来就真有一颗炮弹钻到土里来了,那弹头穿过棺材射入了掩体后的一条小河中爆炸了,棺材就“哗”的一声塌了下来,泥土夹着白骨全砸在了我身上。幸亏连长就在我身边不远,连扒带刨,把我拖出墓穴。

有了这样一次奇遇之后,我对这类坟包的了解自然比战友们多了几分。这种墓穴并不深,也不大。敌人肯定要进一步掘深、扩宽。四周砌起来,上面再铺盖树枝、草皮。远看像坟,其实早改装成了威力不小的火力点。要炸毁它,只需要靠近到一定距离,然后把炸药包扔到坟包上面,就一定能成功。不像钢筋混凝土的主堡,必须把炸药包竖到它的外墙上才行。

有了这种了解,要炸毁敌人的这个子堡,自然就快捷了许多。敌人的机枪压得我抬不起头来,但估摸着离它已经不远了,十几斤重的炸药包,我完全有力量能把它扔到敌人头顶上去。

我卧在地上,迅速拉响了导火索,然后猛地站了起来,两手奋力将嗤嗤作响的炸药包掷向了坟包。

我还没来得及卧倒,一颗子弹已射中了我,子弹洞穿了刚伤愈不久的右大腿,一阵钻心的剧痛,右腿一软,我摔倒在地上。

接连炸掉两个拦路虎,连长早率领着战友们呐喊着冲了上来,可左前方的那个子堡还在“挞挞啮”地扫射着,部队仍然冲不过去,全被压在刚被炸毁的这个子堡附近。

见我伤得不轻,连长夸了我一句就吩咐卫生员赶紧包扎,然后背我下去。

我痛得龇牙咧嘴,可这会要我下战场,我可不干!

“我还行,连长,等我把这个也炸了……”

“你的腿不行了,先下去……”

“这点伤不碍事,炸这种碉堡我有经验了,换别的同志会牺牲的……”怕连长不让我去,我强忍疼痛,想做出点轻松的样子,并强调了我非炸不可的理由。

显然是我的理由说服了连长,他拨开卫生员,亲自给我包扎了右腿。这时我看见连长的眼神里有一种父亲般的关爱和怜惜,像是有泪水快流了出来。我知道,连长对我一直非常疼爱,一直像一位父亲般爱护着我这个小兵。我受伤,却疼在他心里。眼看着我又要去舍命再炸碉堡,又拖着一条伤腿,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说不上,这怎能不让他又担心又难过呢?

战场上我来不及多说什么,也没时间去多想什么,夹起炸药包我又冲了出去。

这次可没刚才那么轻松了,右腿钻心地疼,由于流血过多,眩晕已经袭上心头。我干脆把炸药包抱在怀里,就地滚向碉堡。三个互成椅角的碉堡已炸掉两个,敌人交叉火力已发挥不了威力,只有两挺机枪还在垂死挣扎着狂射。但身后连长指挥的掩护有效而且有力,我连滚带爬了五六十米没受到大的威胁,心宽而胆壮,勇气倍增:狗日的国民党,我又来送你们坐“飞机”了!

估摸距离好像又差不多了,吸取上次中弹的教训,我放下炸药包,把褂子脱了下来,用根树枝撑进了两只袖子中,然后把两只袖口打个结系住,又往两只袖筒里塞进了几块石头。我这才从土埂后抬了抬头,辨别了一下方位,然后左手抓起炸药包,右手用劲把褂子扔了出去。愚蠢的敌人做梦也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招,火力一下子就被吸引到褂子那里去了,我猛地跃了起来,就在一刹那之间,“嗤嗤”作响的炸药包飞向了坟包……

上海解放了。

虽然战斗是惨烈的,但我们最终还是赢得了胜利,一个美丽的城市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怀抱。尽管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有那么多的战友把鲜血和生命留在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但我们在擦干眼泪之后,深感欣慰和自豪的是,在这片浸透着烈士鲜血的土地上,我们的党和党领导下的革命军队又一次显示出了无比强大的力量。可悲而又可怜的倒应该是国民党和蒋介石,他们所极力宣称的钢铁防线,他们所咬牙切齿要埋葬我们的森严壁垒,他们所津津乐道的“至少也能守上半年”的痴心梦想,都在这种强大的力量面前顷刻间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烈士们的英勇和悲壮在庄严地向世人表明:我们才是真正打不垮、炸不烂、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钢铁之师!

雨后的上海多么美丽而又妖娆啊!虽然她饱经列强的蹂躏和欺辱,饱经炮火的摧残和洗礼,但只要回到人民的手中,她就会重新焕发出生机和活力!

就在这个美丽的城市,就在这片重新焕发着生机和活力的土地上,我,一个饱经磨难的穷人的孩子,一个在党的教育下一步步从战火中成长起来的战士,以自己的勇敢和顽强,以自己对党无比的热爱和忠诚,终于被党赋予了也像这座城市一样崭新的生命——我终于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

当我在火红的党旗下庄严地向党宣誓的时候,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热血在胸中激荡。一个16岁的少年,终于投入了党的怀抱!就是这个怀抱,为我遮挡了爹娘所遮挡不住的风雨;就是这个怀抱,把我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培养成一名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拥着我走上了一条光明的大道;就是这个怀抱,时时刻刻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给了我刚强的品格、超人的毅力和顽强的斗志;就是这个怀抱,让我一生都魂牵梦绕,至死也不愿相离!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爹娘,想起了那个生我养我又给了我痛苦和欢乐的故乡,想起了爹的惨死,想起了我的家破人亡。爹娘多难,故乡多难,可只要有了党,娘的苦日子就终于熬到头了,家乡的山山水水就不会再有苦难和荒凉了!从偷偷离开娘的那一刻起,我就一刻也未曾忘记过娘和那片熟悉的土地,要是娘能看到今天的我,她该多么欣慰、多么高兴啊!要是能昂首挺胸地回到家乡的土地上,那该有多么神气和骄傲啊!

明亮的灯光下,我举着右手,拳头攥得紧紧的。那党旗简直红得耀眼,好像是一抹红霞,又像是家乡的那片枫叶。突然间它又变成了一簇熊熊燃烧着的烈焰,跳跃着、升腾着,成片成片地向着双眼压了过来,越来越近了,那种红艳和跳跃真的要逼上我的眼睛了!而且离眼睛越近,红得就越是鲜艳夺目,原本成片成片的,突然间又流动起来了!真像是血!已经逼近睫毛!已经流进嘴里来了,又腥又粘,真的是血!这血是从哪里来的?是爹的吗?是老班长的吗?要不就是战友们的?是的,没错,是他们的!我认得这血,他们的血怎么流到这里来了?是来看望我的吗?我一阵惊喜,忍不住想大喊大叫,爹!老班长!战友们!我想念你们!我向你们发誓,这党员我决不白当一回,要当就要当出个样来,给你们看看!我保证像党要求的那样,勇敢战斗,不怕牺牲,多杀几个敌人给你们报仇!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也许很快我也会牺牲,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停止战斗。战斗是我的目标,战斗是我的理想,我渴望着战斗。在战斗中,我才觉着自己是充实的;只有不停地战斗并赢得胜利,我觉着才算对得起你们这些先死的人。爹!老班长还有战友们!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当孬种的!我要用敌人的血来祭奠你们的亡灵,我要用更多、更大的胜利去告慰你们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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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南,闯过北,逼良为娼做悍匪会撒娇,敢出轨,勾引王侯下过水装过神,弄过鬼,玩过少男有一腿能翻院,会飞墙,干掉目标再上床榜过款,留过洋,换个男人换个房心要狠,人要稳,逢场作戏下血本不怕天,不畏地,帝王来了照样迷斗人妻,要绝情,欢迎来到‘特训营’“你们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着走出这座特训营,成为史上最优秀的恐怖分子。分布到各个帝国,形成有组织、有纪律,有效率的情报网,上的了床,开的起房,斗得过人妻,战的胜敌强。”“想得到更高的待遇只有一条路,成为任何一座帝国的王妃。”“作为一名合格的王妃,你们要永远记得,皇后一天不死,你们永远都是可怜的妃子!”…龙不依当着楚王爷身旁文武官员的面,妩媚的笑了,“王爷,今日妾身惹怒王爷实属不该,为了赎罪,妾身特地准备了家乡的舞蹈来为各位大人助兴。”楚云轩狠狠的打了个寒战,眼中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狐疑“此舞名为钢管舞…”…他?他是优秀的王爷,‘狠’优秀…极品王妃特训营:62754731-------------------------------------------------------------------------------隆重推荐:自己新文《仙姬》◆自古有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什么?说她是羊?还被当做一只浑身肉色,软弱怕事、人见人欺的小羔羊?当前还是羊入狼群?好吧,反正咱是来避难的,照比外面那些妖魔来说,你们这些所谓的色极恶狼,简直比兔子还可爱。曾言“鹤立鸡群”,她便要“羊立狼群”!她用行动诠释出:就算是身为羔羊,在这狐假虎威的狼群里,照样混的风生水起。◆她,浑身缺点……“师侄,你除了不务正业、修为太低、胆小怕事、惹是生非外等等等,已经没有什么缺点了。”她,口舌善辩……“不务正业?那是我这个记名弟子,不受待见,无业可务,修为太低那是恩师短命,无人教导,胆小怕事就如你所说,我修为太低,至于惹是生非,那就更简单了,连打不过我的人都来招惹我,你说我这口气能咽的下去吗!”她悄悄嘀咕:“装什么大尾巴狼?当初还不是被我摸了个遍?”◆“什么?她是通灵师?还是传说中的领主驯兽灵师?”谁敢说她不务正业?“什么?她狠狠的揍了执法师叔?”谁敢说她胆小怕事?“什么?她孤身战群魔?”谁敢说她修为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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