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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延福宫里小谧儿

这一天,不上朝,仁宗百无赖地来到好久没光顾的延福宫逛荡。

仁宗不是天天上朝的勤奋主儿,一般初一十五是大朝会,必须隆重上朝,因为文武百官都会到齐的;日常的朝会是重臣必到。但没什么事的时候,也可以偶尔选择不上朝。要不这些皇帝怎么下江南采花去呢?对不?

延福宫当时还是规模不大的一处独立宫区,在宋皇宫宫城之外的。

延福宫是供帝、后游乐之处,就是之前郭皇后在桂花初放的季节,曾经邀他过来共赏,还带上什么如莺莺如燕燕的。

赵祯想起郭清悟当皇后的时候空有一腔忌火,身为皇后的她自己却是死呆板板的一点都不好耍,所以确有好些年没有来这玩耍了。

这刚到,却发现延福宫生气勃勃!与后宫内苑完全不同了一个格调!这怎么回事?

一片金黄的汴菊开得热闹非凡!整个东京汴梁,能找到的菊花品种全在这了。蜜蜂蝴蝶上下翻飞,四处还系上一些仿佛带着美好愿望的刺绣丝绸结,好一派生气勃勃清新宁静。

赵祯走着走着,觉得很口渴,一边赏花一边屡屡回头,却都没看见哪个随从侍卫有带上水出来的。

赵祯皇帝于是便没说话要说喝水了。

忽然,一串银铃似的甜美的笑声从花间传了过来。笑声实在太动听了,飘飘仙乐似的打开了赵祯紧锁的眉头。

遁了笑声看过去,只见一名老宫女带着一个穿着清丽的小女童,正在花间扑蝶,扑一下笑一个的,哎呀,笑容比花开得更美更灿烂。

就这么隔着一亩花田,赵祯却也能看到这名女童仙似的容颜和雪样的肌肤。

赵祯示意侍从不要打扰不要跟随,自己慢慢走过去。

老宫人看见皇上驾到,吓一大跳正想跪下,却看见皇帝示意她一旁去,莫打扰。

宫人忽然暗自偷偷一笑,退到一旁垂手顺眉立着。

小女童此刻抬起汪汪的大眼睛,看到赵祯,天真一笑,行了个礼,然后,因为不认识赵祯,不知道尊称,于是很纯真地嘿嘿笑了。

哎呀,这一笑,惊为天人啊!真让六宫粉黛无颜色!

赵祯心情大好,拉过女童的小手。

这一拉,不得了,女童的皮肤幼滑得像冰丝,又若凝脂,沁凉柔滑。这惊为天人的女童乖乖地任由赵祯牵着手。

“小丫丫,叫什么名字?”赵祯问女孩儿。

“张谧。”

“蜜糖儿的蜜?”仁宋笑得像菊花,一脸讨好地看着女孩儿。

女孩儿吃吃地笑,露出一排小贝齿说,“静谧的谧,不是蜂蜜的蜜咯咯咯。”女孩发出银铃似轻咛的笑声。

“张谧……”太动听的名字了,赵祯看着这个小丫丫,自带一股甜蜜平和又安静的气息,喜欢得不得了。

仁宗不禁拉着张谧在花田出口成诗:“温润如玉,谧宁似仙,成凤之人,今我伊见……”

女孩安静地微笑着,看着这个儒雅慈善的不知道是谁的男人。

“谧宁……用词真好。”女孩赞赏到。

赵祯惊讶于小小丫丫,这语言的赏析能力。想必,成长后又是一名才女。

赵祯问:“小谧宁,有水吗?我,口渴了。”

女孩笑嘻嘻地听着这个十分和善的男人喊自己“小谧宁”,也不纠正他,便拉着赵祯进了凉亭,为赵祯倒了茶,老宫人适时奉上茶点,并行礼。

小丫丫张谧问道:“这么口渴,我看您一直忍着,为什么不问随从要?”

赵祯惊讶于女孩儿细致的观察力,温和地笑了笑,道:“我回头看了几趟,都没发现有一个随从带水的。若我问了,他们没有,岂不要被罚了?所以我忍着。”

女孩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了赵祯说:“善良的人。我喜欢善良的人。”

被一个纯洁纯美的小女丫盛赞善良,赵祯顿感抛却所有烦恼,笑了。

“只有善良的人,才会赞赏善良。小谧宁你喜欢吃什么?”

“金橘。”张谧默许了小谧宁这动听的称谓。

女孩脆生生的说金橘,仁宗可为难了。原本为了回报女孩的一杯水,赏她一些爱吃的好点心水果之类,可是,东京汴梁是没有金橘的。

女孩道,“几年前我去江西姥姥家的时候尝过,甚是好吃。”

说完然后嬉笑着跑去追一只漂亮的蓝色蝴蝶了。

赵祯呆呆地坐在凉亭里,看着这个美得出尘的小丫丫,看着她无忧远虑地花间嬉戏,蜜蜂蝴蝶仿佛也爱上了她,围着小丫丫转。小丫丫开心得咯咯咯地笑出一串银铃。

赵祯心想,若后宫佳丽,都像这小女丫一样天真纯美,可多好啊。于是问老宫女,此女童是谁。

老宫女当即跪拜并回话:“回皇上,是张尧佐张大人的侄女。”

“哦……几岁了?”

“回皇上,未及金钗之年,方满十岁。”

“哦……那,此女丫为何能在宫里玩耍?”

“回皇上,是大长公主带进宫里来的,大长公主特别喜欢小谧儿。现在由奴婢抚养。”

“哦……小谧儿……”

看着阳光下,看着美得慑人心魄的小人儿,赵祯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小谧儿……长大了,定是一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传令下去,东京要卖金橘!”赵祯突然拍拍膝盖站起来说。

侍卫领了命,感觉很烧脑。

这江西的金橘要飞马送到东京来卖,且不说味道无法保证,还要卖得贼贵才能抵上车马费的,谁买啊这是?

可金口已出,金橘这事也就得马上操办起来!

这是1033年。

诸事不顺。

仁宗想,改年号吧。

又改?大臣们都觉得仁宗最有创意的,就是爱搞年号了。

先是天圣,而后,亲自掌朝了,改为明道。这明道才两年光景,出现了蝗灾、李元昊的海市蜃楼、还有废后这糟心事,仁宗下令,改年号为景祐!

对,景祐!天祐好景连年!

“好!”满朝文武百官齐声附和。大臣们觉得这无伤大雅的东西,景祐就景祐!

这一年,后宫明斗暗斗,郭清悟当了净妃和法师,依旧把爪子伸回来搞风搞雨的!尚美人杨美人也斗个你死我活!期间,好不容易有一个美貌宫人给仁宗折腾上了怀了龙种,还没来得及高兴,却一样遭遇不测,没多久,又没了……

皇帝开始为自己的子嗣担忧了……

可是,任他安插多少人手查探此事,关于接连的宫人流产公主夭折这事,始终查不出一点头绪!

这怎么回事呢?

朝中权臣也不断有人明示暗示过,闹腾得最厉害权力最大的宫人,嫌疑应该最大的。无论是哪一个!

景祐元年八月,仁宗盛怒之下再次下诏,历数郭净妃、尚美人、杨美人的过错,逐郭净妃出居瑶华宫,尚美人出居洞真宫,杨美人别宅安置。

一场后宫之争,权力最大的,皇宠最盛的,全部都落马了!

曾经跟自己耳鬓斯磨无比恩爱的人儿,背后咋嘀都这么狠这般凶残了呢?难道真的要皇帝老子亲自保护一个怀孕的宫女吗?

不过一切还只是猜测的,奈何一直明查暗访,始终找不出证据!

赵祯废了最亲爱的尚美人杨美人,又很怕冤枉她们了,要知道尚美人,连自己的女儿一出生,就急急忙便让皇帝找最信得过的人接出宫外了呀……

朕觉得很累。

当个皇帝,咋就这么的累。

“皇上,请尝尝最新鲜从江西快马加鞭运到汴京的金橘。”大太监奉上新鲜可人的金橘,累得瘫在锦绣九龙坐上的赵祯眼前一亮!

吃上一瓣,呀,果然沁人心脾。

从此,东京汴梁金橘成了权贵争相吹捧的果品新宠,因为皇帝下令汴京必须年年卖江西金橘。

汴京街头美食中,更涌现出款款金橘果甫、金橘果茶、金橘叠叠糕、橘香团团、金橘糖饼、金橘奶房签、梅花金橘酥等等色泽好看,口味清新的小吃。

往后,皇帝赵祯每逢御膳中有金橘口味的新菜式,总会想起延福宫里有一个十岁的“谧宁似仙”的小谧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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