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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异教徒法老阿肯那顿命人建造的太阳城,现在只剩下了断壁残垣。皇宫、大官的别墅、作坊、民间手艺作坊都消失了,神庙也不再有人出没,几条宽敞的街道、商区、住宅区小道都已荒芜。昔日,阿肯那顿、妮菲蒂蒂曾乘车在那些街道上飞奔而过。

这座悲伤的城市靠近尼罗河岸边广阔的草原,四面都围绕着高大的山峦。阿肯那顿曾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神庙,供奉日轮阿顿转世后独一无二的真神。

这座都城已被人们忘记了,无人再过来瞻仰。百姓在国王去世后,就带上财宝、家具、炊具、文件之类的东西,回到了底比斯。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废墟,妮菲蒂蒂的一尊头像还在雕塑作坊中,尚未完工。

建筑在长时间的腐蚀中残旧不堪。白色的涂料一层层剥落下来,石灰也被风化了。太阳城建造得太过敷衍,在暴雨和风沙的折磨中败下阵来。阿肯那顿标示阿顿圣地分界的方尖碑碑文,早就一片模糊。文字记录被时间彻底冲走,那种疯狂而神秘的行为,也在时间的洗涤中荡然无存。

悬崖上凿出的大官的陵墓中不见一具木乃伊。这座城市已被抛弃,就像没有人与神出没的坟地。在传说中,一些好奇心旺盛的游人曾死于这里的鬼魂之手,所以没人有勇气再游走于此处。

这里便被拉美西斯的兄长谢纳与巫师欧菲尔选中,成为他们的藏身处。二人选择的藏身地位于阿顿大祭司的陵墓中,那里有非常舒服的圆柱大厅、雄伟壮观的神庙与皇宫。此外,还保留了太阳城已经消失的璀璨光辉。雕塑师雕刻了一幅永世长存的作品:阿肯那顿和妮菲蒂蒂参拜日轮神的场景,有无数只手从耀眼光辉中探出,将生命赐予这对王室夫妇。

谢纳频频用小小的栗色眼睛注视那几幅浮雕,上面雕刻着获胜的太阳王转世的阿肯那顿。谢纳三十五岁了,圆圆的脸庞,近乎一轮圆月,面颊和双唇都很丰满。他生来懒惰,对庇护弟弟拉美西斯的太阳充满了厌憎。那个拉美西斯,他一度跟赫梯合作、想要杀掉的专制君主拉美西斯;判决他去绿洲劳改营的拉美西斯;他逃离其掌控,没有按照其命令出庭接受审讯的拉美西斯。

从孟斐斯的大监狱被押送到绿洲劳改营途中遭遇的沙暴,让谢纳得到了逃走的良机。他能逃出生天,靠的是对弟弟的仇恨以及强烈的报复欲望。就这样,谢纳逃到了这座一神教国王的都城废墟中,找到了安全的藏身之处。

收留他的是他的同谋欧菲尔。此人的面容犹如野兽,有着高耸的颧骨、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和宽宽的下巴。作为利比亚巫师、赫梯间谍组织首领,此人可以帮他取代拉美西斯。

法老的兄长愤怒至极,他拾起一块石头朝阿肯那顿的雕塑砸过去,砸落了雕塑的王冠:“希望法老和他的王宫永远消失,永远身陷诅咒之中。”

谢纳的美梦并未成真,他被弟弟贬黜为了平民,而他原本可以成为横跨安纳托利亚、努比亚的庞大帝国的统治者。在卡迭石一战中,拉美西斯本应牺牲,然后由赫梯人占据埃及。谢纳原本能跟侵略者联合,成为这两个国家的王,成为近东独一无二的君主,把赫梯的君主也赶出去。他本应让民众明白,拉美西斯作为君主只会毁灭一切,而他却可以拯救一切。

谢纳转过身去,跟欧菲尔面对面,巫师正坐在陵墓尽头。

“我们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不走运,但是我们还有希望。”

“这个答案太俗套了,欧菲尔!”

“即便是作为科学正统,巫术也无力把所有鬼怪神明彻底毁灭。”

“拉美西斯就是鬼怪神明!”

“你弟弟具备某些特性和神奇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很少有,很吸引人。”

“很吸引人……这个残暴的君主吸引了你?”

“我将对他展开细致的研究,把他完全消灭。在卡迭石一战中,阿蒙神曾经救过他,是吗?”

“你说这种废话有没有根据?”

“除了能够看见的东西,世界上还包括一些游动于这些东西之上的神秘力量。真相的脉络便是由它们建立的。”

谢纳朝绘有日轮神阿顿的墙上挥出拳头。

“离题万里!权力距离这座古老的陵墓太遥远了!悲剧是孤独的我们必然的结局。”

“并非完全如此,毕竟我们有阿顿信徒的供奉和庇护。”

“阿顿信徒……不过是一帮痴迷于个人幻想的疯癫的家伙!”

“是这样的,可对我们而言,他们却有很大的用处。”

“你准备训练他们,把他们变成能跟拉美西斯作战的强大军队?”

欧菲尔在遍布尘土的地上,画出了好几个几何图形。

谢纳重申道:“赫梯人已被拉美西斯击败,你的组织完全瓦解了。我失去了所有同盟,唯一的法子不就是在这里等死吗?”

“我们能在巫术的帮助下,扭转命运。”

谢纳耸耸肩说:“无论是杀死妮菲塔莉还是减弱拉美西斯的力量,对你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巫师说:“这种说法并不公正,摆脱我的巫术时,妮菲塔莉差不多已丢掉了半条命。”

“伊瑟再度生下一子,拉美西斯除了这个儿子,还收养了很多儿子,他得偿所愿了!我弟弟稳坐王位,什么家庭问题都无法再对他造成障碍。”

“我们要让他受打击,一定能想到法子。”

“在位三十载,埃及法老就能再度得到新生的力量,难道你忘了吗?”

“谢纳,时机尚未成熟,赫梯人仍寄希望于暴力进攻,并没有放弃。”

“在卡迭石一战中,跟他们合作的军队近乎被全歼了,不是吗?”

“狡诈且小心的赫梯君主明白,应在恰当的时机选择后退,重新组织力量,向拉美西斯发动突如其来的反击。”

“欧菲尔,我无意再陷在梦中。”

这时,有马蹄声从远方传来。

谢纳紧紧握住剑:“阿顿的信徒不会在这时候送饭过来。”

拉美西斯的哥哥朝陵墓跑过去,俯视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还有那广阔的草原:“我看到了两个人。”

“他们要来这里?”

“他们去了悬崖那边,要离开这座城市……他们来这边了!我们最好去别的地方躲起来,不要留在这里。”

“只是两个人而已,放松一些。”欧菲尔站起身来,“谢纳,说不定这就是我等的信号,看清了再说。”

谢纳分辨出那两个人有一个是阿顿信徒,至于另外一个,他看清以后,很是惊讶:“梅布……梅布来了?”

“他是我的部下和我们的同盟。”

等谢纳放下手里的剑后,欧菲尔接着往下说:“拉美西斯所有的官员都不会对梅布起疑心,我们今天要把旧怨全都抛开。”

谢纳没有说话。梅布除了自己的财宝与享乐,什么都不理会,因此得不到谢纳丝毫的尊重。这个外交官摇身一变,成了赫梯的新间谍,谢纳却对他是否会为这项新工作尽心尽力,持绝对怀疑的态度。

在通向阿顿大祭司的陵墓的路上,两位骑士从马背上下来。梅布朝他的同盟的藏身地走过来,至于那个太阳神的信徒则留在那儿,照料他们的马。

谢纳很惶恐,如果这个大官把他们两个出卖了,那再过几分钟,他们就会看到法老的警队!可是看看地平线,却不见半个人影。

梅布把平日里的客气话都省略了,说:“我终于到这里了,一路上历尽艰险……你们让人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欧菲尔打了他一巴掌:“梅布,你要听我差遣,去任何我命令你去的地方。你收到消息没有?”

谢纳惊呆了,是这么回事!巫师在这个藏身地也没有放弃对自己的间谍组织的统领。

“都是寻常的消息。赫梯的反攻不太成功,行动迅速的拉美西斯已把迦南攻克了。”

“他会不会再打下去,打到卡迭石?”

“不清楚。”

“梅布,效率!注意提高效率,把更多情报送来给我。贝都因人有没有行动?”

“好像各个地区都爆发了暴动,不过,我不想让亚梅尼怀疑我,所以要谨慎一些!”

“你不是在外交部做事吗?”

“那也需要小心行事。”

“你能不能到凯身边去?”

“拉美西斯的大儿子?能是能,只不过……”

“梅布,给我弄一样他非常喜爱的东西,要尽快弄到,我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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