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瑞哥,你要再不回来的话,我会死的……”
“……那封信是你写的?”
玉香点点头:“我请湾里的私塾先生写的。”
国瑞一阵沉默,把玉香抱得更紧了。
玉香抬起头轻声问:“听说你参加了革命?”
“嗯。”
“革命是搞么子事?”
国瑞不知怎么跟玉香解释这个在他看来是多么宏大而壮阔的词。
哪晓得玉香紧跟着又是轻轻的一句:
“你要革哪个的命呢?”
“……”
国瑞一时呆住。革哪个的命呢?
如果跟前站着的不是玉香,他当然大可以慷慨陈词一翻。那第一句当然就是:“我头一个就是革我老子的命!”
这世上,国瑞小时候最不喜欢最厌憎的不是别个,是生养他的沈元章。元章在外面行事圆通灵活,见人说人话撞鬼发鬼声,在屋里却十分霸道,说一不二,关起门来吼妻打儿乃家常便饭。国瑞刻苦发愤读书的一大目的就是离开沈家大屋,远走高飞,在县城读中学时他一心想受国文老师的影响,一心想当个作家,他的偶像是鲁迅。
不过现在他有了更加切实可行的目标,想到这里,国瑞微微一笑,对玉香说:
“头一个当然是日本人,还有现在政府太黑暗了,当官的个个只想生官发财贪污腐败,我们要推翻它,重新搞一个专门为穷人当家作主的政府。”
玉香对国瑞这话听懂了一半。
她叹了口气,说:“只要你不革你伯伯的命就好了。”
“那还不至于……”国瑞斟酌着说:“不过这老家伙确实要洗心革命重新做人,不能老想着用地去剥削别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