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力!罗小力!!”
罗小力苏醒的一瞬间,湖水正不停地往嘴里灌,罗飞的声音十分焦急。
“咳,咳咳。”赶紧撑在背包上,往外吐了两口水。
湖水灌在嘴里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尤其是倒灌进鼻子里,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你怎么回事?也不是彻底失去意识,我根本没办法控制身体,但又一点反应也没有?”罗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我...我刚才好像看到天佑叔了。”罗小力声音有些虚弱,但冰冷的湖水灌进胃里反而给了他一些力量。
“我当时想人格替换但失败了。被你的灵魂潜意识拒绝了。”罗飞讲出了刚才的问题所在。听到这一句,罗小力也是浑身一机灵,之前对于武装泅渡是真的肆无忌惮,自己坚持不下去了,还有罗飞。
但以刚才的情况来看,真的差点就真的凉了。
用全身最后一点力量将背包抓住,控制身体不再向下沉。罗小力看了看岸边...还有好远。
远到好似与天边融为一体。
仅靠着胸膛中的那一股气,罗小力艰难的晃动着自己的双腿。
脚下依然如铅一般沉重,眼皮也变得沉重无比。
好想睡觉!
刚才的事让罗小力心有余悸,甩了甩头,一口咬在手臂上,把这个想法赶了出去。
他一直认为武装泅渡就是长距离的负重游泳,如同长跑变成了负重越野。虽然很难受,但绝对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谁知道从游泳跟武装泅渡其实是两件事。
“早知道武装泅渡这么痛苦,当时就该做好充分准备的。”心中感叹了一句,罗小力继续艰难而困苦的向前游着。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走过的那片芦苇荡中有三个人已经有两个跑了出来准备来救他了。
“回来,他醒了。”三人中中间那人看着瞄准镜中不断扑腾的罗小力,制止了另外两位准备前往救援的部下。
“乖乖,这还能醒了?”
重新找了个地方趴下来,海豹看了一眼望远镜中的罗小力,将嘴中一直叼着的草狠狠的吐了出去,然后一脸坏笑。
“喷泉哥身体素质不错,改天找他练练手。”
“你现在已经沦落到欺负一个刚入伍一个月的新兵了?”中间班长白了海豹一眼,“你现在排名是多少?”
“啊?”顿了一下,海豹挠挠头,“九十几...”
“九十几?”
“九十九?”海豹有些心虚的看着自己的班长。
“算上喷泉哥咱们连拢共一百零一人,你排九十九?”班长差点就动手了。
“昂~”海豹盯着班长的手,准备随时调换位置。
“那第一百名是谁?倒数第一,我回去好好笑笑。”
“我...”另一边的海鸟瑟瑟发抖举起了手。
画面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
“我他妈......”足足过了五秒,班长才反过来爆了一句粗口,“合着你俩真跑来养老了啊?”
“下周你俩要进不了前五十,我就带你俩加练。”
“别啊班长!我们俩就是个医务兵。”
“医务兵怎么了?尖刀连的名号就是当初靠医务兵打下来的。”
“骗鬼呢班长,连史我又不是没看过。”海豹十分不信的看了班长一眼。
“你知道进入尖刀连一个月整必须参加武装泅渡这个传统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么?”
“卫国战争时期啊,这是个尖刀连的兵都知道吧?”
“恩,继续。”班长没有回应海豹的抬杠,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当时整个第四集团军被元蒙皇家远征军打的抬不起头来,然后组建了一只敢死队嘛。名字就叫尖刀敢死队,让他们趁着夜晚武装泅渡潜入湖中小岛炸了元蒙远征军的指挥所,从而扭转了那次的战役。”
海豹在说这一段的时候,眼睛都在冒着光。
“那你知道当时带队的人是谁么?”看着海豹一脸向往的神情,班长咳嗽了一声。
“我记得连史上说好像叫...刘...刘?”
“刘长义。”
“哎对对对。”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兵种么?”
“这我上哪知道去,连史上可没说这个,莫非...”海豹不可思议的看着班长。
“是的。”海豹点点头,“刘长义就是一名医务兵。”
“班长你咋知道的啊?”海鸟忽然冒了出来。
“因为他...是我的先祖。”班长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抿嘴一笑。
“牛逼啊班长!”
“传奇之后啊班长。”
“班长,快死了!”海豹忽然没来由的喊了一句。
“你说什么玩意儿?”
“那小子...又沉下去了。”
班长猛然间转过头,从望远镜中看着平静的湖面忽然又冒出了一个猪头。
“又浮起来了。”海豹淡淡说道。
“大惊小怪的。”
“班长...”
“恩?”
“他已经游过一半了。”海豹通过瞄准镜看着在湖中沉沉浮浮的罗小力,虽然行动缓慢,但始终还是在朝前游着。
只要不出意外,三十分钟内,喷泉哥可以游到湖中心的小道上。
已经游过一半意味着,班长之前的赌注输掉了。
“从明天开始,我带你加练。”班长瞟了一眼海豹,面无表情的说道。
“班长!让我做一只快乐的小鸟不好么?”
“你做快乐的小鸟你来什么尖刀连?”
“当我我那个连长说尖刀连能开机甲,我就来了。”
“对哦,你机甲排名是多少?”
“第九。”
“你呢?”
“第十。”
“......”
“刚才这小子就从我身边过,下意识往芦苇荡里看了一眼,我以为他发现我了,把我给吓的,这要被发现了,超级负重越野,谁顶得住啊。”海豹忽然喋喋不休的说着。
“海豹海鸟?”班长打断了他的话。
“恩?怎么了班长?”
“我教你俩格斗,你们教我操控机甲吧。”
......
每年的新兵武装泅渡也是整个连队老兵们苦中作乐的一个方式,他们会压自己觉得泅渡不能完成的新兵蛋子的赌注,赌一些日常可见的物件。
今年这一批只有罗小力一个人,所以钟义良只派出了三名老队员盯着罗小力的一举一动。
而训练完后实在是显得无聊的老兵们,私下里早就为今年的这个独苗苗开了盘口。
一赔十。
没人看好他。
虽是初春,但依旧是冰天雪地。
这种天气,让他们去泅渡都要脱层皮,更何况一个一个月前从来没有下河游过泳的新兵蛋子。
如果按照正常年限入伍,罗小力此时应该有至少八个伙伴与他同游云阳湖,相互鼓励,相互照应。
但由于他的特殊性,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
这可以说是尖刀连自创立以来最倒霉的一个新兵了。
没有同期跟他一同渡河,所以没有相互的鼓励,也没有夏天舒适的温度。有的只有罗小力孤独的在湖水里缓慢游动的身影。
不知道又游了多远,罗小力感觉自己的觉已经彻底不属于自己了。只是凭借着脑子中的一股新年,不停地朝着前面甩动着双腿。
在朦胧间,他忽然想起了初中时国文老师所教授的一篇古文。
“公欲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篇异常久远的古文来,对这篇课文有印象完全是因为当时他嘲笑这个想要渡河却没有能力游过去的人脑子有问题时,被他的前桌转过头来像看傻子一样白了一眼。
所以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个一年四季都扎着辫子且只会扎着辫子的姑娘,罗小力突然在水里呵呵傻乐起来了。
罗小力嘴里轻轻地念起了这几句古文。一直重复着念着这几句古文。
他觉得自己不能做那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虽然自己并不想渡河,但绝对不能渡河而死。
因为他还要去找变态连长的麻烦,而不是沉入湖底,而不是让别人对着他硬邦邦的身体没有办法。所以他必须得游过去。
......
“海风报告,菜鸟一号即将抵达对岸。”
班长对着耳麦朝着总部报道着,毕竟关系到全连的袜子归属,班长还是十分重视的。
“报告,菜鸟一号成功泅渡。”
看着罗小力趴在岸边如同一头死猪,海豹不由得笑了起来。
“班长,到退伍前我的袜子都不用自己洗了。”
“明天开始,加练!”
“别啊班长,我教你我操控机甲的独门秘诀呢!”
...
趴在湿漉漉的地面,罗小力喘着粗气。
疲惫如同黑影一般向他袭来,眼前越来越暗,但却没有任何精神去想别的。
他看不到眼前被寒风吹拂,不停摇摆的柳枝。
也听不见走过的那片芦苇荡中传来的哀嚎。
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公欲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