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樊城时,明因便在谢府住过,现在成了亲,倒也不用花多少时间来适应,何况家中的人也待她好,谢禾便更不用说,上上下下都看出来,这大少爷对少奶奶,可是宝贝着呢!这日吃过朝食,谢禾便领着明因上了马车,往医庐去了。
回门拜谢岳父,总是免不了大包小包带着的,除了陆黎给他准备的,谢禾自己也备了不少好东西,毕竟自己将明因娶了过来,这么好的娘子,便是再多的礼,也是岳父吃了亏。谢禾坐在车上清点着东西,这么想着,却觉得带的似乎还是不够。
“这样还不够?”明因听得惊奇地瞪大了眼,宽敞的马车都快塞满了,上车时都差点没地方坐,这哪是回门?简直是搬家吧!
“岳父大人愿意将这么好的娘子你许配给我,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谢禾说得很是理所应当,明因倒是害了羞,心中疑惑,怎的以前没发现,谢禾竟是这么会说话的?
虽说女儿出嫁是大事,只是除了成亲的那天,倒也不怎么忙,陆原的医庐只歇了一天便又开门了。小夫妻俩到时,病人都排到门口了,让芽儿马青帮着谢禾将车上的东西取了下来,明因便束起袖口,帮着阿虎一同抓药了。
谢禾在旁看着又帮不上什么忙,看着芽儿也与陆黎叫来伺候陆原的银花绿苗一起招呼着病人,只能坐着发呆。马青在身后站的无聊,扭扭捏捏着撺掇着谢禾要不要出去玩会儿。
“你就知道玩儿!”谢禾抬手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接着道:“这可是来回门,老丈人考验女婿最重要的一关,哪是能想走就走的!你要着实无聊,便自己玩儿去吧!”
谢禾虽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人,可回门这事还是听说过的。赵元便是目中无人惯了的,回门那日还大摆了架子,他新娶的娘子便是薛家嫡长女,那薛家在樊城也算有头有脸的,哪容得他摆谱,薛老爷二话不说便将闺女扣下了,说是让他回去好好学着怎么尊老再来将他娘子带回去。
那赵元虽说与自己极是不对盘的,可此前车之鉴,还是可以借鉴的。谢禾都不敢想,若是陆原将他的娘子扣了下来那该怎么办?于是从昨日起,谢禾便想着该怎么好好表现,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医庐竟这样多人,自己也帮不上忙,只能坐在一旁干等着。
马青闻言使劲儿摇头,哪有书童扔下少爷自己去寻乐的道理?只是不想少爷竟是这样重视岳父对他这女婿的看法,捂着被谢禾敲痛的脑袋委屈地道:“我还是跟着少爷吧!”
只是干坐着也实在无趣,谢禾领了马青便往后面走了去。医庐来得多,谢禾倒也轻车熟路,首先还是到厨房晃了一圈。
依然是干干净净的厨房,不过是干净得连吃的东西都没见着了。谢禾笑自己糊涂了,也是明因在时才会勤得做些吃的放在厨房,以备陆原看病忘了吃饭有些东西可以垫垫肚子,现在明因已是嫁到了谢家,这医庐又怎么还会有这些个呢。
“唔,倒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马青左瞧右瞧,没见到吃的始终有些失望。
谢禾也没理他,转了身往院子里走去了。
已是初夏时节,阳光很是明媚,院子里药香阵阵,是铺晒得一地药材的缘故。
靠院子东边还架了个膝盖高的竹架子,上头扁平的竹匾均匀地摊着丁香枸杞熟地,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的药材。上头连着屋顶,还架着一棚看着压得沉甸甸的三角梅,花开的正盛,茂密得像顶绿色的伞。
马青在那架子旁走来走去,嘀咕着:“这日头都照不到了,还放在这里……。”话音未落,听得头上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未来得及抬头,便被谢禾抓着一只胳膊往旁边拽了过去。
“砰——”一声,一截小腿粗的木桩从上头砸在了地上。
马青看得傻了眼,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嘴里念念有词地道着“佛祖保佑,阿弥陀佛”,想这么粗的木棍子要砸头上那还了得!
谢禾皱了眉,抬头看那棚密荫压顶的三角梅还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似是要随时掉下来似的。
“怎么了?”明因晕头转向地忙了一阵才想起谢禾被自己晾在了一边,这才上后头来找找他,却听到那声响,赶忙地便往院子里来了。
马青一听明因的声音,以亲身经历者的角度好一通说,将自己险些遇难挥泪告别的事添油加醋了一番,谢禾实在听不下去,捂了他的嘴让他消停会儿,问道:“娘子,家里可有钉子锤子这些?我看这棚子不稳固,该修修了。”
明因虽被马青绕得有些晕,可大致还是听懂了,看那棚子确实有些摇摇欲坠,点头道:“有是有,只是找谁修啊?”家中不是老人便是女子,哪有人懂得这些的?
谢禾推开马青,走到明因面前毛遂自荐道:“我呀!”
“你?”明因承认,倒真是忘了这里还有这么个青壮年。
微微蹙眉,不怎么相信谢禾还会这种功夫。
对于明因的怀疑,谢禾很是不满,“娘子!你怎的这么不相信为夫?为夫何时骗过你了!”
“这倒没有……。”明因看他认真,心里却还是不太信任,虽是在山上过了些年,可陆黎每年给金光寺添的香油钱那么多,寺中对他定也不同于他人,始终还是谢家大少爷。只是想归想,明因还是去库房找了谢禾要的东西来。
又搬来了张梯子,谢禾装备好东西上去前还对着明因道:“娘子,等一下为夫便让你开开眼界!”
明因本不想让他上屋顶的,怕危险,却拗不过他,只得提心吊胆地由着他去了,却不料他轻车熟路地爬上竹梯,上了屋顶更是手脚麻利地绑了绳子先固住棚架。
前头依然忙的不可开交,阿虎一人抓药实在忙不过来,芽儿包括新来医庐的银花绿苗简直是门外汉,连哪种药叫什么名字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说抓药了。明因交代了马青看着谢禾,一有事便到前头告诉她,才揣着心回前头帮忙。
好容易最后一位病人拿了药离开,早已是日过中午了,明因想起谢禾还在修着棚架,赶紧跑回后头看看怎么样了。
明因到院子时,谢禾正好从梯子上下来,满头大汗的,连青色的袍子也沾了汗,前襟后背都成了藏青色。
赶紧走上前,拉了他到荫棚下,取出绢子为谢禾擦擦额上豆大的汗滴。
“这顶着日头的,也不知道等日斜了再修!”明因看他脸晒得通红,看了有些心疼地嗔怪。
“娘子,你看看,这回牢固了,可信我了?”谢禾微弯了腰,好让明因不踮脚踮得辛苦,嘴里话说着,全是自信的味道。
明因抬头看看那棚子,不但另找了厚木条固定住,还用绳子往上吊着,以防木条断了也有个缓冲,做得很漂亮,就连那压棚的三角梅,谢禾大概也稍稍修葺过了,看着很是齐整。
“这真是你做的?”明因很是意外,本想着大概也就是临时固定住,却是不想能做到这种程度。看谢禾两眼期盼地等着她检验,明因笑道:“看不出来嘛!我相公竟是行家呢!”
谢禾好容易才固好了棚架,这时得了娘子的夸奖,更是笑得一脸的得意,得寸进尺道:“娘子可有什么奖赏?”
谢禾英挺的眉这时因得意飞扬了起来,阳光晒得满脸通红,黑眸中光芒闪烁,一副做了好事向大人讨赏的孩子模样,明因好笑地斜着明眸瞪了他一眼,抿唇不语,继续给他擦去鼻尖上渗出薄薄的汗。
谢禾见明因也无何表示,只认真地给他擦汗。明因白皙,脸上也总是红润润的,纤指触了他的脸颊,凉凉的,带了点药香,谢禾脑中神使鬼差般地涌出了个想法,未等自己斟酌一番,便已侧了脸,飞快地往明因颊上一啄,便跑开了。
明因捂了脸还没反应过来,得了手谢禾站在几丈远处得意地笑道:“娘子,这便算是奖赏好了!”
“你……你耍无赖!别跑!站住!”等羞红着脸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已经窜到别处去了,明因跺跺脚还是追了上去。
阿虎听得院子的笑闹声便走了过来,却不见了人,转身欲回前堂去,眼一亮:“原是在这里啊!难怪怎么都找不着。”说着便搬了梯子回前堂去了。
屋顶上,马青听得没了声响探了探脑袋,将谢禾刚刚用过的工具收拾好准备下去。
“咦,梯子呢?谁将梯子搬走了?我还在上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