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此处休息一下吧。”负心汉的声音从左上方传来,打断了珍之的思绪。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便径直坐在一处高坡之上,真的闭目养神起来。
“你不是说附近可能会有埋伏吗?”
“无妨。”
无妨是什么意思?是附近暂时没有埋伏?还是以他现在的功力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负心汉说“你若不想休息就算了。”说完竟起势要动身赶路。
珍之想要发飙,明明是他刚刚说这里有埋伏的!怎么这会子倒说她不想休息!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人自己惹不起。算啦!打不过他!打不过他!
珍之不断地给自己进行心理疏导,两人着实安静了好大一会儿。
就在珍之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负心人他们是在逃命的时候,便听得负心汉说“你看前方......”
他随口一提令珍之进入高级警戒中,因为害怕打草惊蛇她特意凑到负心汉耳边小声询问“哪里?在哪里?”
负心汉让珍之前去看看,珍之不满的嘟囔着:“不太好吧?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触及到负心汉安然自若的神态,又想到他现在身负重伤、行动不便,便只好把口中未说完的话咽入腹中。
珍之硬着头皮前去察看。扫视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负心汉问她看到了什么,她弱弱地说什么都没有。
“你再去看看,这次要用心看。”负心汉特意加重了用心两字。
刚刚由于害怕不敢离他太远,珍之只草草看了两眼便跑了回来,现下他这般说,她也不好多作辩驳,只好再次前去勘察。倒是较上次颇费了些心神,却仍无所获。
回来听到负心汉又是那句你可看到了什么,不免心烦,语气也不自觉地冲了些。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天太黑了,连路都看不清楚,就算有什么,我也看不到!”
等意识到自己语气好像不太对时,珍之懊悔不已。
脑海里回想起了他在湖边冷眼看她被人非礼乃至沉入水中的事,想他该是多么狠心暴戾的人,才能心冷至此,那般平静的看人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而不予援手。
随后那记忆里本来平静的注视竟都变成了诡异的冷笑。珍之当下差点要匍匐于他脚下,乞求他的原谅。
谁知负心汉竟抿嘴一笑开口道:“这便是了,你被俗物蔽了双眼,路虽看不大清,但晓得它就在自己脚下,何故为不打紧的事畏葸不前。”
珍之痴痴的盯着他看,只记得他那笑如霁月当空,彩云弊天。
她以为他是不会笑的,哪知他一笑整个天空都似亮了般。
他可真好看啊!
白无常嗤之一笑道句痴儿,便不再说话。
珍之撅撅嘴,自己也觉得无趣的紧,不再说话。
过了好久,实在闷的发慌,就随口问道:“这雾怎么似万年都化不开?天也一直很黑?”
没得到回答,珍之又不甘心地问“这里的夜晚怎么那么长啊?天什么时候亮呢?”
还是沉默,珍之回头看看负心汉,发现他也在盯着珍之看,目光里带着探究和审视。
虽然珍之站着,却总觉得在他面前要矮上一大截。
“我当差这么多年,遇到过搞不清状况的,却没遇到过你这般的。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在装傻?”
珍之听了直翻白眼,心里忍不住骂他愚蠢。她是未来穿越而来的,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嘴上却道我就是抱怨一下天气,没别的意思,兄台可能误会什么了。
负心人看着珍之开口道:“恐怕你这辈子都看不到太阳了。”
听到他又说这种话,珍之有心想发火,却又不得不装傻的说:
“公子这话我听不懂。”
“不懂就算了。”一句话噎的珍之仿佛囫囵的吞了一颗枣,想吐吐不出来,勉强自己咽下去又着实堵得慌儿。
“你之前不是说王爷要见我吗?莫非公子要违抗你主子的旨意杀了我不成?”
“我为什么要杀你呢?”负心汉满脸笑意的反问道。
“那公子适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需要我动手吗?”
“不需要吗?”珍之反问。
“需要吗?”负心汉好像在和珍之玩文字游戏,把她磨得脾气都快没了。
“那你说到底需不需要?”
“不需要!”
珍之听了他的话刚想反驳他,又听他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平地一声惊雷,使珍之久久不能言语。
珍之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语气不善道“公子真会说笑,竟想出这话逗我。”说着撇撇嘴又说道“但生死大事,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往后也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玩笑。”
“那你觉得这天为什么一直昏暗?”
“当然是因为现在是晚上,太阳还没出来。”
“是吗?”负心人扬起嘴角,开口道:“算了,既然你愿意自欺欺人......”
珍之开口反驳道:“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人死后,魂魄离开肉体,十分脆弱,受不得纯阳的光照射,故此这条通往鬼门关的唯一通道常年迷雾笼罩,为的就是庇护你们这些小鬼。”
“骗人!如果我死了,那你也是鬼?”
“你说呢?”
你说呢!你觉得呢!你认为呢!珍之打从心底鄙视他的故弄玄虚。
“总不会是鬼差......”
“……”
“我醒之前听到你说王爷要见我.......”
“阎王爷。”
“你骗我,我不信!”珍之反驳道,触及到那人的眼神,她又不确定了。他的话似千斤坠压在了她的心中,她想躲开,却无处可躲。
珍之背过身,堵住了耳朵。
是梦,她一定是像小时候那样被自己困在了梦魇里。
仿佛找到了可以令自己安心的理由,珍之瞬间精神了不少。
她理了理思绪,如果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醒来就好了。可是要怎么做才能从噩梦中醒来呢?以往每当她做恶梦时只要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就会醒来。这一次怎么还没醒?
珍之不敢往下想,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可是巨大的恐惧感却一直挥散不去。
那种感觉就和前几年她的姥姥姥爷接连去世时一样,那时珍之也是像现在这样不停地安慰自己姥姥姥爷还健康的生活在乡下,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不去看!那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空虚感能减弱几分,可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没了就是没了!别人能骗得了自己,自己却是怎么都骗不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