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辰取下咬在嘴里的白布,铜盆里的清水早已被染红。沾了血的纱布被随意的扔在水中,晕开的血迹逐渐将水染成了深不见底的颜色。
“啊……”白沐辰本想站起来,脚一着地膝盖处就传来钻心的疼。白沐辰咬着拳头一屁股摔到了榻上。
“小姐,您别乱动啊。”说着红烛帮着白沐辰将脚往回挪了一步。
“你赶紧把水和带血迹的纱布都清理了,让娘看见又该急哭了。”白沐辰指着铜盆说。
“小姐,您那日被晋王殿下送回来的时候我便见着二夫人躲在角落里哭。”
“啊?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二夫人不让说的,说了还不是让您更糟心吗。大夫说您要静养,切记着急上火。”
两人正聊着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辰儿!”听声正是二夫人,“辰儿,娘亲与你爹爹和大娘来看你来了。”
“快快快,快把盆藏起来!”白沐辰慌慌张张的张罗着红烛收拾东西。自己一瘸一拐的单脚跳到门口:“来,来了!”一时情急,竟忘记穿上了鞋子。
大门被推开,屋外的三个人神情各异。二夫人明明眼睛的哭肿了,还佯装着没事的样子;白荣见着白沐辰面如土灰的模样也有些说不出的心疼;唯独大夫人,一副白沐辰欠了她钱财的样子,一见着白沐辰便没有好脸色。
“爹、娘、大娘。”白沐辰想着行礼,可膝盖怎么也弯不下去。
“算了,免了吧。”白荣看着单腿站在地上的白沐辰道。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随便就卷着裤管赤着足就出来了,成什么样子!”大夫人也不管什么原因,劈头盖脸的就冲着白沐辰一顿教训。
“刚才红烛正帮孩儿换药呢,想着给爹娘还有大娘开门,一时来不及。”白沐辰靠在门框上说。红烛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也不知道该把手里这烫手山芋往哪里扔。
“你腿脚不便还让你来开门,红烛这丫头是不是又偷懒了!”说着大夫人闯进屋内,见着红烛鬼鬼祟祟的窜来窜去便道,“死丫头,你又再干什么!”
红烛被吓了个激灵,连忙将手里的纱布藏在了身后:“大,大夫人。”
“你手里藏着什么呢?”大夫人上前问。
“没,没什么。”红烛见着二夫人哭肿眼睛的样子,更是不敢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没什么,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说着大夫人就将红烛的手扯了出来。连带着被扯出来的是一把沾满了血迹的纱布,纱布上沾着从白沐辰身上撕扯下来的腐肉。大夫人这种妇道人家怎么见过这种东西,被吓的脸色发白,一把推开了红烛,“这什么东西!”
白沐辰单腿跳着,还来没不及扶住红烛,就见着红烛摔倒在了地上。白荣蹙起了眉道:“还不快收好了,吓着两位夫人。”
“是是是。”红烛从地上爬起来,将一地的纱布裹在衣裙里跑了出去。
白荣坐到矮桌边道:“坐下说话吧。”
二夫人转过身去强忍着擦去眼角的泪水,走上前扶着白沐辰坐下。那双扶着白沐辰的手凉的像冰块一样。白沐辰刚刚坐定便感觉到自己手背上沾上了几滴炙热的温度:“娘……”
“我,我真没用。想好了别哭的,到了你面前还是忍不住。”说着二夫人含着泪笑了起来。
“月娥,你别那么没出息。孩子磕磕碰碰的是常有的事,想当初奇儿也是这般时常受伤,你何时见过我像你这样以泪洗面。若每个娘亲都像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京都城的护城河岂不都要泛滥了。”大夫人说。
“你没事提奇儿做什么!”白荣道。见着白荣语气严厉,大夫人识相的闭了嘴。白荣看着白沐辰时不时蹙起的眉头时,亦是心疼。
“是,是月娥没见过世面。”二夫人道。
“辰儿,黑市一行你可寻着什么了?”白荣刚说完,红烛便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回父亲,买主找到了是一个叫狗爷的人。”白沐辰如实回答道。
“太好了,如此说来只要带着这个狗爷上殿对质,玄儿不就没事吗!”大夫人兴奋地说着。
“大娘,恐怕没那么容易。”白沐辰也不想这么快便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夫人,“狗爷死了,现如今尸体正在大理寺的殓房里。”
“什么!死了!”大夫人换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白沐辰你是怎么做事的,老爷让你去找线索,家里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竟然带了个死人回来,你这是存心要你哥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这叫什么,这叫死无对证,你哥哥满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啊!”
“大娘,死无对证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只要三哥咬牙不说,那这件事就没法坐实。”白沐辰原想着安慰大夫人,没想到越描越黑。
“白沐辰!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大理寺的刑法不是用在你身上,皮开肉绽的不是你,你当然不知道疼,你哥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说着大夫人也开始抽泣起来。
“我……”白沐辰心想着:我怎会不知啊,羌族人对待战俘的手段比起大理寺的刑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夫人也太咄咄逼人吧!小姐一样也受了伤,疼也不是疼在三少爷身上啊!”红烛听着大夫人奚落白沐辰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大家都是人,小姐就不会痛了吗!”
“死丫头,你主子没规矩你也跟着不学好是不是!”说着大夫人便上前揪住了红烛的耳朵。
“啊!”红烛捂着耳朵叫了起来。
“大娘饶命,红烛还小说话口无遮拦的,大娘别生气,要打就打我。”白沐辰的屋子里一时热闹的门庭若市。
“好了!这是白府不是菜市口!”白荣拍着桌子道。大夫人也被这声怒吼吓着了,一松开手红烛便爬到了白沐辰身后。白荣看着白沐辰叹了口气道,“你自己的婢女你自己管管好。当面冲撞主母,都是谁教出来的。”
“是,孩儿知错了。”说着白沐辰将红烛藏在了身后,“孩儿以后一定以身作则。”
“黑市的事,你接着说。那狗爷是什么来历,他到底是和谁在做买卖。”
“……”白沐辰不敢接话,看了看白荣的眼睛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哑巴了吗,老爷让你说话啊。”大夫人道。
“爹……那个,那个叫狗爷的,那个狗爷是他的绰号……”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好端端的叫狗爷。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又吞吞吐吐的,这是要急死我们吗?”大夫人比白荣还急着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爹……狗爷原姓叶,单名一个廷字。叔父是叶春实……”白沐辰说着说着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叶春实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大夫人思索起来。
“叶春实……叶春实不是那个前朝羽林卫的统领,原先还是是老爷的门生吗?”二夫人道。
“逆贼叶春实!我说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我的玄儿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大娘,娘,我们好久没一家人一起吃过一顿饭了。不如今日就留在别院里用晚膳吧,红烛手笨还请娘和大娘去厨房帮帮红烛。孩儿好久都没吃娘亲手做的糕点了。”白沐辰说话的时候笑的没心没肺的。其实自己的什么都吃不下。红烛瞧着心疼,白沐辰自回来之后不过只喝了一点米粥而已,就连起身喝个水都会拉扯到伤口。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想着吃饭……”大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白荣接了过去。
“照辰儿说的做。”
“老爷,怎么您也跟着糊涂啊……”
“还不快去!”白荣瞪着大夫人说。
“是是是。”大夫人起身告退,连忙带着二夫人和红烛退出了屋子,将房门掩的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