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苛的环境激发了章文怡原有的间谍技能,虽然一年多时间里的疏于训练让她的技巧退化了不少,可是这些退化很快就在每天的行进中得以迅速的恢复。
“郑爷”是在章文怡离开的第六天才发现的她的第一个宿营地,他在请“五爷”去河口镇堵人之后并没有放松对章文怡的追踪。一连几天他都派人以棚户区为中心,沿着树林的两侧搜寻着章文怡的踪迹,然而章文怡就像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一连五天“五爷”在河口镇也没有发现任何文家人或者类似九姑娘的人的踪迹,他有些不确定的向“郑爷”通报了自己这边的情形。
“郑爷”闻言大惊失色,他再次带人进入树林查探。如果不是饥饿的野猪把章文怡吃剩下的骨头给拱了出来,恐怕“郑爷”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她的任何踪迹。根据挖掘的烟道、掩埋的火堆判断这是一个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的人。可是一只兔子分两顿吃,着饭量也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饭量,难道只有那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由于没有任何干粮的残渣,“郑爷”也无法判断这一行人的数量。
有了侦查的方向,“郑爷”很快的了解到村庄里和大户人家出现财物丢失的情况。根据距离“郑爷”推算出章文怡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甚至达不到正常成年人半天的行程。这让郑爷出现了疑惑:难道九姑娘真的也在其间?还是故意暴露行踪误导他们?
第十天“郑爷”突然失去了章文怡的踪迹,他立即想到目标有可能改变了行进的方向。于是“郑爷”返回第九天还有踪迹的地方派人向北查探,这里有条路通往彭城,是前往长安最容易的道路。
然而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人就像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河口镇方向同样也没有任何消息,甚至“郑爷”和“五爷”为了保险起见在其他渡口安排的眼线都没有任何发觉。
这下子“郑爷”迷茫了,楚州四面环水,要去其他地方必须渡河,对方没有路引也没有渡河,难道他们留在了楚州境内?虽然灯下黑是很多江湖人氏躲避追捕的好办法,可是“郑爷”对此作了充足的准备。只要对方敢于在楚州附近逗留,他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的行踪查出来。
现在是冬天,一般人要是泅渡只怕会冻死在河里。有些河段有结冰的情况,可是那里很多冰面连孩子的体重都承受不了,稍不留意就会掉进冰窟窿,那个后果百死无生。难道这些人出了意外淹死在河里了?
“郑爷”只想到了一半,他没有料到的是章文怡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孩子。艰苦的环境令她迅速的消瘦下去,结冻的冰面在晚上的承重虽不足以支撑站立的孩童,可是章文怡却是爬行过去的。
在“郑爷”还在楚州搜寻章文怡的踪迹的时候,她已经安然的离开了楚州的境内。
章文怡在官道附近的小路或者村庄中穿行,这样不至于离开官道太远而迷路,同时也可以对一些关卡进行回避。偶尔路过集镇买一些干粮携带,偷来的两贯钱很快就被用光,不过章文怡已经想出了赚钱的法子。
她经常在休息的时候用偷来的绸布绣一些帕子,只是上面的图案不是寻常的花鸟鱼虫,而是现代的Q版卡通人物。这种萌萌哒的绣像对女孩子的杀伤力是非常巨大的,无论古今都是一样。开始的时候章文怡只是试着绣了两幅,没想到极为受欢迎,两方帕子都以两百文的高价被人收购了去。
这天章文怡在距离彭城不足二十里的一个集市上买绣帕,虽然路上的行人都对她以一个男性的身份在卖女子的物品报以异样的眼光,可是这些章文怡已经习惯了。限于身份她不敢大声叫嚷吆喝,可是日子总是要过的。
下午的时候总算有女孩子光顾了她的绣帕,可是章文怡的出价太高,这个女孩子摇头叹息着离去了。到了傍晚快收摊的时候,好几个女孩都是差不多的情形。这让章文怡大为意外,怎么到了大城市的附近,这购买力怎么越来越差了?
正想着降价赶紧把手上的帕子卖掉,这时走过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章文怡只是觉得这个女孩似曾相识,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也没心思继续探究,赶紧把手上的货处理了要紧。
那个女孩看了一眼帕子,又仔细的看了章文怡一眼,娇笑道:“这位公子可否是为令妹卖帕子的?”
章文怡吃了一惊,因为是她为什么以一个男儿要卖女子物品的借口,旁人不问她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暴露了!”章文怡瞬间警惕起来,她连忙收拾起帕子,依旧镇静的说道:“时间不早这位姑娘如果你不买,我收摊回家了。”
那个丫鬟娇笑道:“从这里到固县差不多有二百多里地,你一个小姑娘家是怎么走过来的?”
这下章文怡可是真的有点儿惊慌了,从楚州到这里,她女儿家的身份可是第一次被人识破。她将手伸进随身的包袱里,轻轻的握住了那支手枪。轻声的说道:“这位姐姐,我一不偷二不抢,凭自己的绣活吃饭,请姐姐放过我吧。”
那个丫鬟轻笑,道:“果然是个女子。走吧,我家姑娘要见你。”
章文怡听到对方也是女子,心中稍安。毕竟女孩子总比穷凶极恶的男子要好对付一些。她故作无奈的,说道:“好吧,你带路。”
三绕两绕走到了一辆油壁车前,那丫鬟说道:“姑娘,卖帕子的我带回来了,果然是个女的。”
章文怡低着头,轻声说道:“这位姑娘,小女子百般无奈才做这抛头露面之事,还请姑娘看在同为女儿家的份上放小女子一条活路。”
车中人一声轻笑,道:“这位小娘子无需惊慌,我只是奇怪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孤身从固县走到彭城,若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断不会有此一举。你我都是女儿家你若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出来,如是能帮忙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听她这么说章文怡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自己家中遭难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实说的,要是捏造事实博取同情,莫过于逃婚的段子了。于是说道:“实不相瞒,只因家中后母欲将我嫁给她的娘家舅舅。此人不仅是无行浪子更是将诺大的家产败光,他已经将数个妻妾卖掉抵债。小女子不甘心,便趁着家中不备逃了出来。”
在场的女孩听了章文怡的叙述没有一个不震惊愤怒的,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娘家舅舅已经是无比的乱伦、荒唐,她这个娘家舅舅还竟然如此浮滑无行,简直是将女孩儿往火坑里推。
车中的女孩长叹一声,道:“那你如今欲往何处?”
章文怡踌躇片刻,说道:“姐姐嫁在长安,我想去投靠她。”
女孩闻听的暗暗咂舌,此去长安千里迢迢,要是她可不敢做这样的事。她说道:“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一个孤身幼女只怕危险重重。若是你愿意不妨现在我家里住下,待我与母亲商议后想个稳妥的法子,怎么也要让你平平安安的和姐姐团聚。”
章文怡犹豫半晌方才福了福,她听出车中女子年纪不大,约莫十几岁的年纪,便说道:“多谢姐姐好心,若有机会小女子必当厚报。”
车中女孩笑道:“倒不想你有何回报,只要你能安稳的找到姐姐有个好的归宿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说完,车帘一挑从里面露出一张艳若桃花的脸来。只见女孩剪水般的双瞳清澈见底,柔和看向章文怡。只有心地极为纯真善良的女孩才会有这样的眼眸、这样的容貌,章文怡此刻真正的放下心来,见女孩朝她招手,道了一声谢便举步蹬车。
上了车,双方自报了家门。那个女孩姓易名芸儿,章文怡自然报的是前世的名字。
寒暄过后章文怡也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不知道姐姐是怎样认出我的?”
女孩笑了笑说道:“我在固县买过你的帕子,此地离着固县两百多里。若说男子外出行走两百里也算是情理之中,总不能你妹妹也跟着你走两百里吧。你的年纪本就不大,那你的妹妹只会更小。于情于理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本来是一个女儿身。”
章文怡连忙不着痕迹的捧了她一句:“姐姐兰心蕙质竟然想到这么深,小妹真的是疏忽了。”
易芸儿被她这一句捧得乐不可支,笑道:“要不是你心灵手巧将这帕子绣的这么可爱,我倒未必会关注于你。”
章文怡连忙谦逊,道:“小妹技艺有限只好在构图上花点儿心思,雕虫小技当不得姐姐夸奖。”
这句话章文怡也不完全是谦虚,她在这一世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纵然有前世的理解能力,可是这女红并不是单单依靠理解就能成为顶尖高手的。要有天赋还要有刻苦的功夫,要花时间才能成为个中翘楚。别的女孩从三四岁就开始接触这些,到她这个年纪少说也有三年的功底,文家有几个姐姐年纪不大在这绣工这方面章文怡自愧不如。
易芸儿到不这么看,她认为绣工方面好好坏坏只要花功夫下去总有好起来的一天,然而这个构图创新却是学也学不来的。她娇笑道:“妹妹无须妄自菲薄,便是这等构图姐姐就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