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醒来的时候,天才刚要亮。
守夜的人换成了温弦,他还笑着跟姜离打了招呼。
不一会儿的功夫,总是笑眯眯的暖瑟提着两只已经洗剥干净的野鸡从林子深处回来了。
他把野鸡用树叉穿起来,然后蹲坐在火堆旁娴熟的烤起了鸡肉。
姜纵是闻着香味醒来的,他和阿姐这些天一直都是喝各种野菜粥和肉末粥的,现在对暖瑟手里的烤鸡真是垂涎三尺。
姜离不想让他眼馋别人的东西,但毕竟姜纵只是个孩子,看到好吃的会馋嘴也是正常现象。
她从草棚里拿出她用尖利的石头打磨的防身武器,一支粗细适中的半人高尖头树枝。
“阿纵,哥哥带你去溪边捉鱼,咱们早上吃烤鱼。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看姜纵兴奋的跑过来,姜离走了两步又转身问了一下温弦。
温弦看了眼寂静无声的马车,“不急,还早,你放心去吧。”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姜离放心离去。
选露营地的时候,姜离特意找了既离水源不远,又不偏离官道的地方。
“他们要去河边抓鱼,没问题吗?”
凉笙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来。
暖瑟依旧老神在在的烤着鸡肉。
“没事儿,温弦跟过去了。”
河水很清,所以姜纵能很清楚的看到水里没鱼。
“阿姐,水里没有鱼啊?”
听着阿纵有些失望的声音,姜离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阿纵,就算现在没有看到鱼,也不要气馁,我们再顺着河边走一走,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嗯,阿姐说话一向很准,我听你的。”姜纵说完捂住嘴巴,“糟了,我又叫错了。”
姜离笑笑,“没关系,以后再注意点就是了。”
两人走了一小会儿,鱼没抓到,倒是摘了不少野果子。
姜纵用上衣兜着果子,好奇的歪着头:“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像卫哥哥那样穿裙子啊?”
姜离摇摇头,“裙子是好看,但我不喜欢,还是现在这样的衣服方便。”
“哦。”
“阿纵,你看那里有条大鱼!”
“哪里?”
姜纵听见阿姐的话立刻扭头看向河里,一条青色的大鱼正躲在石头旁边。
“阿……哥哥,你能抓住它吗?”
姜纵很激动,满眼期待的望向姜离。
姜离仔细看了看,河水不深,就算用树枝叉不准,她也可以下水去抓它。
“没问题,你就等着吃鱼吧。”
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姜离拿着树枝做成的长矛下河了。
“噗通。”
“噗通。”
几次挣扎过后,那条鱼还是被姜离叉住了。
“阿纵你看!我抓住它了!”
姜离笑的很开心,因为姜纵在岸上高兴的直蹦,眼里都是对她的崇拜。
举着鱼往岸上走,姜离突然踩空,一下摔坐在了水里。
姜纵急得直掉眼泪,怀里的果子丢了一地。
“阿姐!”
“哗啦”一下,姜离重新站了起来,吐出一口溅到嘴里的河水,急忙安抚他:“没事儿,就是刚刚脚下没踩稳,滑倒了而已,这水不深,你别害怕。”
姜纵心有余悸,哭着要来拉她,“我以后再也不馋嘴了,你不要再抓鱼了,我只要阿姐你好好的。”
姜离捡起差点飘走的树枝和鱼,抹掉了脸上的水。
“我没事了,你不用害怕。阿姐会水,就算掉到河里也不会有事的。”
上了岸,姜离哆嗦了一下,“我们赶快回去吧,早上的水还挺凉的呢。”
姜纵瘪着嘴拾地上的果子,然后一声不吭的上前拽着姜离的衣角不放。姜离也只能任由他了,一手拿着鞋子一手举着鱼,走路姿势稍显诡异的回去了,她刚刚不小心崴到了脚,但没说出来。
回到火堆旁,暖瑟看着湿漉漉的姜离还开玩笑的问她大清早的洗澡不冷吗?
姜纵放下果子就立刻跑去草棚翻包袱。
“哥哥,你快点换上干衣服吧,以前在城隍庙的时候就有一个大哥哥淋雨之后病死了……上次你和山子哥打架又躺了几天,我不想你再生病了。”
姜离知道他很害怕自己出事,把叉着鱼的树枝往地上一插就一瘸一拐的过去了。
这时温弦也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暖瑟向马车方向努努嘴,温弦明白主子已经先回来了,点点头走到马车前去。
“去哪了?”卫泽棠慵懒的靠在车里问道。
温弦看了一眼用旧衣服挡住草棚的姜纵,低声回复:“他们两个去抓鱼,属下怕惊扰到主子练功,就悄悄跟去了。”
“哦,抓鱼啊,还有其他的吗?”
温弦低头,“姜离很警觉,属下没有跟太紧,不过姜离上岸的时候滑了一跤,然后属下听到姜纵情急之下叫她为阿姐。”
“原来是姐弟。你说姜离很警觉?那倒是有点意思,一个做过乞丐的落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机敏的性子。不过,只要他们没恶意,我们就不必太在意这些,去吃早食吧。”
“是。”
姜离换上干衣服出来,卫泽棠也刚好从马车上下来。
他又换了一身青色的裙子,袅袅婷婷的行走于林间,就像一个突然从花木中冒出来的妖精。
不过姜纵今天没有心情欣赏他的漂亮衣服了,因为他对早上姜离落水的事还心有余悸,何况阿姐不喜欢穿裙子,他也没必要仔细研究那些漂亮衣服了。
没能得到小阿纵惊艳的目光,卫泽棠还觉得挺可惜的,但也没太在意,反而是多看了姜离一眼。
小姑娘挺聪明的,长的也不丑,可惜脑门边儿上有个疤,估计以后也去不掉了。
姜离可不管他在心里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她看着眼前的鱼有些发愁:我也没个刀子,怎么清理它啊,要不找他们借用一下?那个冷脸的看着就不好说话,我还是找温弦好了。
“温大哥,能不能借我个小刀或者匕首,我想清理一下这条鱼。”
“好啊。”
说着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姜离嘴角抽了抽,一个小人儿在她内心咆哮:大哥,你把刀藏鞋里?我也是醉了,你家吃饭用从鞋里掏出来的家伙吗?
卫泽棠笑着从腰间拿出一个漂亮的长形荷包,“姜离小兄弟,我这荷包里还有把干净匕首,可以借你用用。”
“谢谢卫大……姐?”
卫泽棠:“……”
凉笙意外的多看了她一眼,暖瑟和温弦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专心”给自家主子整理吃早饭的东西。
眼看好心帮忙的人笑容逐渐变僵,姜离眼疾手快的夺过他手里的荷包,趁他还愣着的时候拿出那把花里胡哨的匕首。
一个刀鞘竟然还镶嵌着宝石,果然是有钱人。
“多谢多谢,我会小心使用立刻归还。”
把刀鞘装回荷包又放在卫泽棠的手上,姜离蹦哒着过去把那条鱼放到树叶上去鳃,刮鳞,开膛破肚。
让姜纵拿水去把鱼冲干净,姜离又洗了些米熬粥。
趁着米粥还没好,她蹲在火堆旁边一边烤鱼一边和姜纵说话:“阿纵,你去把这把匕首还给他,我已经洗过了。”
姜纵听话的跑去还东西,片刻后拿着那个荷包回来了:“哥哥,卫大哥说这把匕首杀过鱼有味道,就送给你了。”
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垫子上喝着酒吃烤鸡的卫泽棠,姜离在心里撇嘴:毛病不少,你愿意给,我就愿意收。这个匕首用来切东西还挺锋利的呢,关键时刻还能防身当武器。
鱼烤好了,但是河鱼有腥味,姜离让阿纵拿着鱼等她,自己跑去草棚里扒拉出她之前买的盐,又拿了几颗路上找到的可以当调味用的酸果子。
把酸果果的汁挤在鱼上,撒了盐的烤鱼再放火上烘一烘,清香味扑鼻。
姜纵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却不动这气味诱人的烤鱼。
“阿纵,怎么不吃鱼啊?是不是怕有刺,我帮你挑?”
“我不想吃鱼。”
姜离放下陶罐,表情严肃:“为什么?你不知道我很辛苦才抓住它吗?”
姜纵抿着嘴不说话,姜离叹了口气搂住他,“阿纵,我知道你还介意我摔到的事,可是我现在好好的不是吗?而且浪费食物是很可耻的事情,想想你乞讨的时候,运气不好的时候几天都吃不上饭,现在竟然为了一点小事就说不想吃东西,你觉得自己对得起这条因为被我们抓住而没了性命的鱼吗?”
姜纵偎在她怀里,“可是我不想你为了我受伤。”
姜离拍拍他的头,“我以后会注意的,保证不做让自己受伤的事,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吗?”
“嗯。”
擦擦眼泪,姜纵拿起烤鱼就是一大口。姜离紧张的看着他:“你慢点吃,小心鱼刺。”
这边姐弟二人温馨感人,那边的卫泽棠却没了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回到马车上睡觉了。
太阳已经升到高处,一行人终于要出发了。
白天,姜离姜纵和轮流赶车的人坐在外面聊天,卫泽棠半躺在宽阔舒适的马车里由另外两人侍奉着看书喝茶,悠闲自在。
夜晚,姜离姜纵和赶车的人休息,卫泽棠悄悄出去练功,另外两个侍从则一人原地守夜,一人给他站岗警戒。
姜离没了粮食也能就地取材给姜纵做吃的,搭上顺风车后,再没有请卫泽棠等人帮过忙。
几天后,几人终于离开全州的山林进了丰州的地界,远处隐隐约约有炊烟升起。
“前面下了官道大概十多里地就有村庄了,你们兄弟两个可以自己走了吧。”
中午休息过后,凉笙这个冷着脸沉默了一路的人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虽然内容不怎么友好。
“凉笙。”温弦摇头,“就一点路而已,我们再往前带带他们两个。”
凉笙语气淡漠:“我们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两天。”
温弦哽住不语了,总不能拆自家兄弟的台在外人面前说是主子故意这样慢悠悠的才会晚吧,而暖瑟依旧笑眯眯的在一边看着他们。
姜离的脚已经好了,等姜纵吃过饭休息好了就可以和他们分开了。
“谢谢你们肯让我们搭顺风车,温大哥不必介怀,我们本就是有言在先,看到村庄就可以把我们放下,我们会自己走。”
站在马车前,姜离也向端坐在里面的卫泽棠道了别:“卫公子,多谢你的匕首,保重。”
不等对方答话,背好小背篓,姜离牵着姜纵离开了,卫泽棠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姐弟二人牵着手离去的背影,淡淡吩咐:“走吧。”
马车向着姜离右侧的官道快速驶去,姐弟俩也向着村子一步一步的走着。
十多里地,姜离带着姜纵用了大半个时辰。
远远的,姜离隐约看到村子里人影攒动,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走近一点,姜离终于看清了,这个村庄竟然被屠戮了!
刚刚她没看清的情形竟是那些四散奔逃的村民被穷凶极恶的歹人残忍的杀害的画面!
现在,村子里站着的都是手拿刀斧的恶贼!站在村口远处的姜离姜纵被发现了,几个满身鲜血的匪徒狞笑着向他们走来……
“阿纵,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