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和她说。
权珒幼年曾被北明宫里一个心怀不满的宫妃虐待，最狠的一次那些人寒冬腊月里将他丢在井里，那么冷的天，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后来他一个人不知怎么扣着斑驳的井壁爬出来的，大病了一场，也是他命硬，熬了过来。
宫里的招式太多了，那些人惯用的阴损招就是将人按住用浸了盐水的银针扎，那种针极细，扎在身上特难受，又保证留不下痕迹。
这些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权珒吃过的苦怕是比她听到的还要多，可这些权珒没抱怨吐露过半个字，谁也没有。
剩下的，秋去便不肯与她多说了，只说不该和她说这些的。
沉默了好一会，苏甜道：“秋去，今天我们说的话不要告诉他。”
偏头，苏甜看到前头一朵还未绽放佛手柑被雨打的蔫头蔫脑的耷拉着脑袋，心中顿时又是一阵堵塞。
她两手合并撑起一座小伞，踮着脚尖笨拙的撑在佛手柑的花骨朵上。
雨打的她分外狼狈，头顶的佛手簪往一侧歪着。
苏甜口中念叨着：“花儿，花儿，快快长大开花吧。”
等到雨稍小了一些，苏甜才找到回去的路。
此时天已蒙蒙亮起。
“太女殿下您可算回来了。”九里香在走廊里急得团团转，见了人，远远的赶忙迎了上去：“夜里下这么大的雨，殿下您跑哪儿去了，宫里找遍了都没见人，这一晚上可真是担心死奴婢了。”
听到九里香的声音，苏甜茫然的抬起素白的小脸，脸上还挂着水渍。
走近了，九里香才发现苏甜一身湿透，不由心疼的掏出帕子提苏甜擦了擦发鬓上不停往下滚落的水珠，“怎么弄得一身湿，殿下怎么也不知道找个地方先避避雨，身上里外都能拧出水来。”
“我没事。”苏甜摇了摇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她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怎么会没事，殿下手凉的和冰块一样，快回殿里，奴婢伺候您换身衣裳……”说着，便将苏甜拉到了走廊内侧，为她挡住从走廊潲进来的风雨。
苏甜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木木呐呐的随着九里香进了崇仁殿。
九里香唤了宫人进来，忙前忙后的帮她沐浴更衣。
宫人端着花瓣，香胰子之类的东西进入屏障隔开的洗舆室，将花瓣撒在兑好热水的桶里，试了试水温，才唤人：“九姑姑，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九里香手脚麻利的帮苏甜脱了湿透的外衫，扶着她掀开珠帘走进云雾弥漫的木桶，抬手试了下水温，“殿下，温度正好。”
“阿嚏。”夜里温度有些低，苏甜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九里香赶忙往外走了几步，冲外面道：“再拿点新鲜的姜片进来。”
浴桶里加了姜片，味道虽然不太好闻，但是功效还是有的。
苏甜任由九里香带着她折腾，始终一言不发。
九里香一边帮她绞头发，一边不厌其烦的道：“奴婢派人去端火炉和食材了，一会儿奴婢在这儿给殿下做新学来的吃食，殿下尝了一定喜欢的。”
苏甜歪斜的躺在榻上，只半个脑袋伸出床面，目光毫无光彩的看着房梁，心思不知道游荡到哪儿去了。
绞完头发，九里香又去揉搓苏甜冰凉的手心，絮絮叨叨的念着：“殿下都洗了澡了，手怎么还这么凉，别真是生病了，回头太医院熬了药殿下又不爱喝，可不喝药病也好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管家婆，咱安静会行不？”苏甜躁得不行：“我这会烦的厉害，就想一个人呆着。”
九里香叹了口气，伤心道：“看来是奴婢老了，殿下已经开始嫌弃奴婢了，奴婢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苏甜哭笑不得：“行行行，你快去吧，去吧。”
“……殿下……您都不拦奴婢一下吗……”
“阿九。”苏甜重重吐了一口气：“说句心里话，你从小就陪在我身边，知冷知热的最是贴心，可现如今你也的确到了该出宫的年纪，我虽然舍不得你，可也不愿看着你在这儿熬成姑子，倘若你有意中人想出宫嫁人，我一定给你备一份最厚的嫁妆。”
“殿下莫不是真嫌弃了奴婢？”九里香眼圈一红：“奴婢才不嫁人，奴婢要跟着殿下一辈子。”
“欸，这是什么傻话，我的阿九貌美贤惠，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人。”
“殿下再这样说，奴婢明天可要自梳立誓以明永不婚嫁之志了。”
“好了，自梳什么，本宫不说了就是了，待你什么时候想嫁人了，再告诉本宫替你做主。”
九里香应了声，突然一拍脑袋，道：“对了，奴婢让人送来的东西，我去看看，给殿下做点吃食。”
九里香出了殿，没见着东西，刚想要去催一催，就见几个太监抬着将东西送了进来。
“放在这边，动作轻一点，放好就出去吧。”
牛奶放在火炉上加热着，九里香怕味道不够，又放入一勺磨碎的桂花糖，然后趁着热气将牛奶和榨好的姜汁混在一起，顷刻，牛奶已经凝固了起来。
九里香长吐一口气，将碗小心翼翼的碗在冷水中降温，然后放入冰鉴之中。
等她端着碗掀帘入内室时，苏甜已经窝在榻上打起了瞌睡。
“殿下，殿下……”九里香走上前，弯下腰轻轻推了推她：“醒醒，您昨晚都没用膳，今早也没吃什么东西，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苏甜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目光垂到九里香手中的碗里：“这是什么？”
九里香赶忙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又将碗递了上去：“这是奴婢新学来的吃食，是殿下最喜欢的甜奶做成的，里面加了新鲜的姜汁，殿下昨天淋了雨，多少吃点。”
听到姜字，苏甜就没多少胃口了。
不过阿九那么辛苦做的，她还是捧捧场吧。
顿了一下，苏甜才伸手接过碗，犹豫的用凉丝丝的玉勺挖了一勺，小心翼翼的伸舌舔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