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始被皇帝召进宫里吃了顿饭,非年非节的晚宴通常是鸿门宴。
晚膳第一道上的菜就是莲芯汤。从古至今哪有去莲子留莲心做汤的道理。
皇帝对萧无始道:”自从上元之后,这才是第二次与你们母子二人共进晚膳。这些年,是朕冷落了你们母子,人间难得是团聚啊!“
赵贵妃道”陛下日理万机,国事为重。臣妾今日得与丈夫孩子团聚,喜不自胜。“
皇帝”还是你体察人情,懂得朕的不易。来,你尝尝这莲芯汤。这莲子虽是去岁留下的,朕特意命人取出其中莲心熬汤,降火静心的功效一点都不少。“
赵昭听得莲芯汤言外之音,却不知缘何,心中惶恐,讪讪笑道”多谢陛下。近日臣妾嘴馋多吃了些干燥的小食,想来这莲芯汤甚是有用。“说着先盛了一碗给皇上,再盛给自己。
皇上道:”说来母子连心,你一手带大无始,朕却瞧着他没学到你半分。“
赵昭立马从凳子上跪下,伏在地上”臣妾惶恐,不知无始做了什么惹皇上不高兴的事。“萧无始跟着跪在一旁。
皇帝”无始自己也不知道所犯何事吗?“
萧无始道”儿臣知罪。儿臣未通禀父皇,私自去凉山拜师。“
皇帝冷笑道:”你身在天家,却不知规矩,你到会自己给自己做主。“
萧无始知皇帝心中路数,若是真罚,不会是一顿饭那么简单,只不过是想确保他有没有异心。回道:”儿臣并未忘记自己身份,凉山这些年势力膨胀,暗中与朝廷有所勾结,儿臣也只是借机去凉山查探。忠心为国,为父皇,天地可鉴!“
皇帝仍然是一声冷笑,扶起了萧无始道”父皇当然明白你的忠心,拜师这等大事,下次要懂得先奏报。总是让别人来提醒你父皇,显得我们天家父子只见薄情!“
萧无始道:”是儿臣做事莽撞了。“
皇帝这才扶起赵昭,仿佛刚刚忘记了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皇帝对赵昭道:”贵妃快快起来。贵妃,无始也到了该给他挑个好王妃的年纪了,你心中近来可有物色人选。“
赵昭也不是傻子,打个巴掌喂颗枣。皇帝表面上是问她有没有给萧无始物色王妃,实则在试探她有没有争夺之心。若说没有不合情理反遭猜忌,又不敢提名朝中有权势的臣女,更不甘心随便说一个一般女子。犯难不知进退,只好推卸道:”其实无始年纪还小,性子又贪玩,暂不适宜给他婚配。再者,他四哥也还没有王妃。“
萧无始跟道:”儿臣年纪尚小,男女之事暂且不急。当下正是多用功学习政务的时候,将来好为父皇分忧。“
皇帝道:”好罢,那就日后再议。吃菜吧,都凉了。“
皇帝默许萧无始去凉山,是想他能除去凉山。凉山与朝臣勾结,和太子有些往来,皇帝都知,君王永远都擅长制衡之术。
萧无始却有除去凉山之心不假,主要还是找朱色子。不过,今晚他父皇算是给他颁了道暗旨——要他兵不血刃解决凉山这个隐患。
萧无始照旧回了书房。往日空着的屋子亮着的灯提醒他院子里有个夕瞬。想到白日,自己与一个小丫头争论,还伤了和气,心里有些惭愧。
梧云还在书房里守着,把萧无始今天要看的东西东西都理好放在案边,萧无始一顿饭吃得疲倦,回到书房还是看策论,处理公务。心里始终不安。
萧无始看得差不多,叫退了梧云去休息,在案桌前闭目静思。院里忽传来一声吼叫,正是夕瞬的声音。
萧无始起身去看,夕瞬被吓坐在地上,嘴里喊着“有蛇,你这院子里有蛇。“
萧无始道”它有咬到你吗?“
夕瞬道”没有,我只是被吓到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说话小心翼翼,像个犯错的孩子。
萧无始看她有些害怕自己,再次肯定自己白天所作所为有失君子之风。拿出难有的温和语气道”我还没有休息,你并没有吵到我。你怎么这么晚了也还没休息呢?“
夕瞬道:”喔,没吵到你就好...我可能就是今天在这里太闲了,即使到了现在,精神依旧饱满,睡不着罢。你呢?我看你跑出跑进,还费神看那些书该是很累了才对,所以方才我还怕是我搅扰了你。“
萧无始道:”我确实有些累了。只是有时候,人太累了也会睡不着的。“
夕瞬道:”哈哈,你这人真奇怪。这世间岂有累到睡不着的道理。嗯,我觉得你应该是有什么心事吧。因为我刚刚撒谎了,我不太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想家了。“
萧无始无意间嘴角上扬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子未免耿直得可爱。问道:”你想家了可以回去。“
夕瞬睁大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回道:”回去了也没有意思。在你这里只要习惯了也不错。现在凉山上我也没有什么朋友了,我更不想看见凉贞。“
萧无始道:”你是在和你父亲生气,所以故意不回去么?“
夕瞬道:”既不能说不是,也不能说是。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的生气。我都好久没叫过他爹了。“
萧无始笑道:”也没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叫过爹。“
夕瞬看着萧无始,笑过的脸没有那么凶,认识他的几天来,他都是很冷的脸,今晚看到他自嘲,突然让人有些心疼。安慰道:”你们是皇家嘛,我看过的戏里都说皇家薄情,父子只见互相提防。“
萧无始目光空洞道”皇家薄情。“又道:”你总是这样说话口无遮拦么?“
夕瞬知他没有真的介意自己口无遮拦,嬉笑道”是,殿下!我知错了。以后一定多拦着。“
萧无始”你刚刚说白天无聊,所以晚上精神睡不着?“
夕瞬”是啊,你不知道我在凉山上玩的可多了,上树摸鱼打鸟我都会,只是都做得不太好。哪像你这重华殿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摆设,不能碰不能玩。“
萧无始缓了缓道:”明天,我正好要去一个小村里,我有些,有些不是很重要的事去做,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去,就当是玩玩。“
夕瞬高兴的蹦起来:“好啊,只要你肯带上我,不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去哪里我都可以。我就是随意好说话的,不像你小心谨慎。“
萧无始放在后背的手捏了捏衣襟,道”你还在为白天的事过不去么?我不是有心的...我...“
夕瞬”没有啊,我都说了我很好说话的,逗你呢。我知道你对事严谨,白天说的什么水至清则无鱼,我也不对。“
萧无始听后浅笑再不说话。夕瞬还是乐此不疲地说着自己在凉山上的趣事,比如自己总结的摸鱼技巧。”我跟你说,我一开始总是抓不到鱼,后来我发下,水面上看到鱼在的位置都是假的,鱼会偏一些,至于怎么偏,我倒还没有总结出来。“又从抓鱼说到怎么吃鱼”凉山小溪里很少有肥鱼,都是小鱼。很小的鱼我会用油炸来吃,稍微大一点的就清蒸煮汤,要是再大一点就用来烤和红烧......“妙语连珠犹如滔滔江水不绝。
两人吹了好几阵夜风。夕瞬也讲得口感嘴酸。想到第二天还要和萧无始出去,万一睡过头,岂不丢人,终于肯去休息。萧无始也渐感疲乏,不知道为何自己今晚竟听了这些许口水话。不过困意来袭,也不再纠结那许多便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