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心里负担的辰海望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秦礼,痛心疾首。双眸之上的两道英挺剑眉拧在一起,更是纠结万分。他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旋即正色厉喝道:“原本你们的家事我并不想管,可你们父子二人的行径连我这旁人看了都觉得心惊。若是就此罢了,放任你们胡作非为,还不知以后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辰海与秦墨乃一生挚友,两人志趣相投,情同手足,在当今如两人这般不分彼此的可以说是极少数。如今好友家中有事,他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看着无动于衷的秦礼,他满怀怒意,露出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摇头叹息道:“既然老秦卧床多年疏于身教,老夫今日便代为管教!”
他双腿发力,身形飘逸横移而出,丝毫不见年老体衰的迹象。
秦礼见状作势要跑,可终究是晚了一步,一只大手悄然覆上肩头。掌力无穷,仿佛要将这幅躯体生生压爆,迈开的腿凝滞半空,似乎被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量困住。
高大少年神色慌张,忍着肩上剧痛,苦苦哀求道:“辰爷爷,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一时昏头,念在所犯过错并无多大,还可弥补。”
辰海对此无动于衷,若非对秦礼有所了解,决计会被这幅可怜模样所欺骗。
秦礼似乎看透老者心思,目光转而看向秦夜,摆出一副低三下四的姿态,哭丧着脸央求道:“秦夜,快帮我向辰爷爷说说情,今日我只是无意之举啊!”
秦夜面无表情的扫过围在四周的秦家子嗣,沉声说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对我做过什么权当过眼烟云,我既往不咎,但做出伤害爷爷的行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他与爷爷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的感情大多都是在年少时期积攒下来的。可即便如此,秦墨在他眼里依旧是不可或缺的家人。
“全都是他!”
秦礼指着被掀出门外倒地不起的父亲,气急败坏道。
“要不是他觊觎家主之位,我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在这等时刻,秦礼终于露出了丑恶嘴脸,说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话。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秦言明在听到儿子的话后,不由得喷出一口血。
他的所作所为,变成了咎由自取。对父亲造成的伤害,更是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他含糊不清道:“因果报应,因果报应啊!”
“与我无关!”
秦夜皱着眉头说道,他对这个哥哥的无耻行为,已经到了要忍不住顶礼膜拜的程度。
一直站在旁侧不敢言语的年轻女子,一把抓住秦礼的手,颤抖着说道:“礼儿,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躲在角落默不作声的秦然,同样跑到哥哥身边,认真问道:“秦礼哥哥,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礼用尽全力甩脱女子的手,用力一推,便将女子推翻在地。
他看着一脸疑惑的妹妹,又看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同父同母的弟弟,最后看向被自己推倒的娘亲,冷笑道:“不要再说了?我为什么不说!难道你怕事情败露将你也牵扯进去不成?我在咒骂老不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阻止我?如果不是你们要夺取家主之位,我怎会落到今天这幅田地?我告诉你,我跑不了,你们谁也别想跑!”
他抬头看向秦夜,“你记住,我身为长孙,迟早有一天会翻身做主。等到那一天,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二人天天都活在恐惧之中!期待吧,你们的好日子不多了!”
秦夜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两颗透亮眼眸也覆上了一层猩红。
他这个人唯一的逆鳞便是日夜相伴身边的娘亲,秦礼如此威胁,他怎会不予理睬?
秦夜捡起掉落在地的染血短刀,缓缓走到秦礼身边,沉声问道:“刚才的话,你可否再说一遍?”
如今的秦礼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目不转睛盯着双眼猩红的秦夜,扯着脖子冷笑道:“秦家就因为你才会走到这一步,你自己不知道吗?在这里吆五喝六能如何?再说一遍又能如何?早晚有一天,你们母子二人都会死在我的手上!”
紧握短刀的少年,抿嘴朝着秦礼小腹捅去,其速度之快令修为不俗的辰海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眨眼瞬间,锋利短刀已入肉三分,待秦礼惨叫出声时,他调转刀锋,用刀柄再击胸膛。
一旁栽倒的妇人爬上前拉住秦夜裤脚想要说些什么,可当看到他无半点白色的眼瞳时,便露出惊惧表情,不自觉的放开手,躲得远远的。
秦夜这一刀不可谓不深,可想要了秦礼的小命,还不够。
“胆小鬼,谅你也不敢取我性命!”
秦夜缓缓靠近,手中短刀再次逼近,“你做了那么多错事,我怎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了。既然有辰爷爷他们在场,就不用我动手了。”
秦夜扔掉短刀,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覆上眼瞳的猩红已然褪去大半。
他走到一旁背起娘亲,一瘸一拐走出正堂,林沐也随着二人一同离开。
瘫坐在地的齐渊对等候一旁的年轻男子说道:“陌雨老弟,劳烦一事。”
“前辈请讲。”
齐渊指着秦言明父子,开口说道:“把他们两个带到后房别院,以玄力拘禁方可。”
“差点忘了,还有她!”
本以为能逃过一劫的年轻女子,看到齐渊指向自己,顿时心灰意冷。
只见辰海的玄力拘禁顿时被破,一行三人的身体离地而起,在众人的注视下跟在陌雨身后离开正堂。
辰海看着为数不多的秦家子嗣,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离开吧,让我们几个老家伙陪陪这个老不死的。”
众人离开,唯有秦言明和自己的妻儿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不知所措。
辰海道:“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虽说受你二哥蛊惑,触犯大忌,但念在没有付诸行动,便暂且饶过你。可回去以后,你自当反省!”
秦言风如释重负,带着妻儿快步离开。
他这个人虽算不得心地善良,但也绝不是心狠手辣,弑父弃子的人。
待所有人离开,瘫坐在地的齐渊低头看着倒在怀里,气息渐渐平稳的秦墨,不禁感慨道:“老秦,别说你的儿子如此对你,其实我们几个也与他们一般无二。”
“我们父辈本是最要好的朋友,比作亲兄弟也不过分。若不是他们相互帮协,我们四家也不会有如今发展。可为何到了我们,兄弟情即刻分崩离析,就连坐在一起喝喝茶都变成了奢望。如若没有陌雨老弟的提醒,恐怕这辈子我都无法醒悟。”
辰海道:“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做足姿态,现在讲这些又有何意义?既然我们四个都在这里,倒不如把话挑明了说。”
他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郑浩,紧握双拳,冷笑道:“齐郑两家暗中联手想要铲除我们的事就差昭告天下了,如今你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提及此事,真不知你的脸到底有多厚。说什么悔悟,不过是空谈罢了。”
齐渊惨笑一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郑浩道:“联手只是想让我们四家同气连枝,共同应对突发情况。除此之外,并无他意。”
恰逢其时,地面微微颤动,一声声爆鸣打破原有静谧,响彻耳畔。
辰海大笑道:“就连老天都不帮你,如若不然,我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听着辰海的嘲讽,郑浩一脸凝重,忽而听到一声啼鸣,脸色沉稳不定,阴郁有加,“快些与我离开。”
齐渊冷笑一声,“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毁于一旦,哪怕老秦醒了不再认我这个大哥,我也不会离开半步。”
“好,好,好!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郑浩气急败坏,接连说了三声好。旋即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他走出秦家,抬头望着漫天黑雨,轻声嘀咕着,“齐渊叛变,我该如何自处。”
“你如何自处我倒是不知,我只知道适时醒悟回头,才可安度此劫。”
郑浩转头看向依靠麒麟石像的邋遢老者,竟有一丝熟悉感觉,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他皱着眉头,冷哼道:“多管闲事。”
旋即朝着镇外,扬长而去。
邋遢老者随手抛起一颗如拇指大小的血红晶体,看着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道:“恣意妄为,有死无生啊。”
……
郑浩走出小镇,沿着一条羊肠小路来到一处幽静之地。
此处乃是一条鲜有人来的浑浊溪流,溪流两侧皆有一人高度的草丛生长。
只见他走进草丛,来到溪流旁,躬身作揖道:“不知前辈出了何事?”
溪流另一侧的草丛窸窣作响,片刻出现一道身影。
天空乌云密布,光线暗淡,看不清来者相貌,唯一能看清的便是鲜血淋漓的右臂。
“这段时间别再寻我,如有安排我自会前去。”
说罢,再次走进草丛失了踪影,连地上留下的血迹也一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