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冰环携带着彻骨寒气扫过全场,随着它的体积变得愈发庞大,其中蕴含的冰冷气息却反而减少,色泽越发黯淡无光。直至撞在两侧墙壁,崩碎成一片冰雾。
坐在高位的辰海,盯着漫天飘散的雾气,眉头紧皱。
多年已过,本以为辰晗早已将体内寒气纳为己用。可如今看来,这毫无征兆的二次爆发,其可怕程度与先前相比尤有过而无不及。
辰海砸了咂嘴,右手不自觉摸向身侧摆放的茶杯,刹时间寒气如一匹脱缰野马又似一条过江蛟龙透过指尖游走于身体各处,仅仅数息辰海的眉毛和胡须便镀上了一层冰霜。若不是其修炼多年,只怕现在的下场与多年前的仆人一般无二。
老者一脸凝重,轻轻运转功法将体内寒气散去,低头看向结成冰霜的精制茶杯,右手收于胸前,两指捻在一起,陷入沉思。
彻骨的寒气只是一掠而过,就将冒着热气的茶水冻个结实,仅是碰触,就能感受到直达心底的寒冷。
随着围绕周身的慑人寒气渐渐散去,辰姓老者一脸愁苦,重重叹了口气。
事实摆在眼前,他一时间真不知如何解决,寒气越是凝聚,对辰晗性命的威胁越大。若无法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坐在正堂外侧,下身有疾的女子神色慌张,目光从人群中扫过,直至看到站在陌雨身边的秦夜,才算彻底放心。
刚才的事太过突然,虽然她修为尽失,不能引动玄力,可身为武者的警觉却一直潜藏心底。
寒气爆发的一瞬间,她只觉有一颗失控的玄力团在身边陡然炸开,其中蕴含的绝对零度令她心惊胆战,释放出的气息仿佛能冻结万物。
好在爆发的时间晚了一些,否则就算陌雨能够带走秦夜,也只是抱走一具冰雕而已。
年轻男子不动声色的抖掉衣衫上的晶珠,对流露出担心神色的女子微微一笑。他抚过少年黑发,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秦夜双眼殷红,身体如筛糠般抖动不止。他收紧衣衫,摇头道:“没……没事。”
少年修为不济,以一己之力难以抵御寒气侵袭,如今正值深秋,屋内屋外的温度天差地别,说是冰火两重天也不为过。
“嘶,,,”
他低头看向插在手掌里反射银芒的短刀,咬紧牙关拔了出来。
颗颗圆润血珠顺着创口一点点渗出,血珠滑下手掌接触地面很快就覆上一层冰霜,以至于每一颗血珠都各自存在,没有融为一体。
秦夜忍着剧痛抬起头,露出一双殷红无神的双眸。
那股寒气虽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影响,可那种险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的感觉,着实令他发自内心的颤栗,更是让他第一次体会到濒临死亡的感觉。
少年看向身边一脸严肃的陌雨,轻声说道:“谢谢。”
年轻男子毫不在意的咧嘴轻笑道:“无妨,你虽不与我同回流云,但今日我在此许诺,若有一天你想见我,便去流云山河堤处寻一老者。”
少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被瘸腿老者抱走的秦礼挣脱开老者束缚,指着秦夜的鼻子,大吼道:“他不过是一个野种,有什么资格进宗门?与我相比,我要天赋有天赋,要修为有修为,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废物?”
秦礼说这番话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只是女子面无表情,看不出内心想法。而他自己则咬牙切齿,仿佛要将一口银牙咬的粉碎。
秦墨面如土色,看着站在中央说出大逆不道言语的长孙,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他病倒前,秦礼与秦夜的关系他都看在眼里。那是就连秦禁这个同父同母的兄弟都不及秦夜一半,可如今再看,判若两人。
这是其一,其二,辰晗在辰家的分量就好比帝王家的皇长子,是辰家这一代的佼佼者,更是被寄予厚望的家族接班人,他在辰家绝对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将来更有可能影响着盘龙镇甚至是云汐城。
今日若真的伤害到了辰晗,那么便是将秦夜仅剩的盟友给推走了。秦家也势必将陷入进退两难之地,家族更是危在旦夕。
想到这些,秦墨脸色黑的可怕。
他抬起颤抖的手,遥指着秦礼怒吼道:“你个不肖子孙,我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短暂的时间就可以将你改变成这个样子,你的狼子野心这就显现了么?难道要家族覆灭你才甘心吗?无论怎样你毕竟还是我秦家子孙啊,老夫可还是你的亲爷爷啊!”
秦礼撇了撇嘴,眉毛向上一斜,露出与年龄全然不符的神色,“老废物。你觉得我是这么认为的么?休要自作多情了。”
秦墨火气聚顶,挥手怒吼道:“来人啊,将他们父子二人统统关进家族圣地。”
秦礼揉了揉耳朵,将头伸了过去,冷笑道:“老不死的,你还想关押我?”
如今秦礼对心中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对爷爷的不满,以及自己的狼子野心更是一次性的说了出来。
秦墨怒火攻心身形一晃,若不是亲耳听到,他绝不敢相信这话竟是自己曾经那么疼爱的孙子说出来的。有些痛,不痛在身却痛在心;有些苦不苦于事,却苦于人。
眼看老者身形不稳,陌雨闪身而至,将其扶住,听得老者口中呢喃,“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我的儿子想置我于死地,孙子又对我进行如此的羞辱,这亲情何谈血浓于水?这骨肉怎谈父子情深啊!”
一时间,坐在高位的两家之主纷纷站了起来,只是脸上神色各有不同。
辰海默不作声走到秦墨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虽然我们这一辈终究会被下一代所超越,可我们打下的根基却不能就这样毁在他们的手里。”
“辰老弟说的没错,我们终究要被超越,死更是迟早的,我们应该看开不是?”
郑浩在一旁难掩笑意,随口说道。秦礼在一旁冷笑面对。
瘫坐在地的秦言明缓缓站起身,他因儿子的突然暴起也终于原形毕露,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也就不要在意后果是什么了。
他理了理头绪,对旁边短发男子招了招手,道:“老四过来。”
秦言风死气沉沉的站了起来,面对先前一脸怒容此时却满脸失望的父亲,双腿止不住的发抖。
他原本可以竭尽全力的撇清关系,可想起前些日子自己二哥送来的多件藏宝,那些都是可以令自己修为更上一层楼的好东西,原本想要拒绝的他最终也打消了念头。如今回想起来,诸多珍宝却也无非就是二哥用来捆住自己,将他绑在一条船上的绳子。
他硬着头皮走到秦言明身边,眼中的愧疚,心中的恐惧,一览无余。
秦言明狂笑道:“老头,我已经容忍你多年,本想靠着青云宗的势力凌驾于你们之上,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可虽然没有了古笙,但我想要杀你,却也依旧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表面稳如泰山,实则内心却也在波澜迭起。色厉内荏一说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他知道秦墨身体里的毒虽然解开了,但仍有许多穴位,经门还未重新开启,就算老头子的境界不低,却只可发挥出七成左右的实力。
秦墨嘴角流出殷殷血水,仰天长叹道:“苍天待我不薄啊,我秦墨空度一生啊!哈哈哈哈!”
随后一口黑血猛然喷出,黑血落在地上如附骨之毒,漆黑如墨,瞬间就将地面染成同色。
随后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齐渊见状身形一晃冲了上来,扶住秦墨的身体。
他趴在老者身边,轻声胡喊道:“老秦,老秦,你怎么了?没事吧?!”
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此时的秦墨闭上了双眼,只有微弱的呼吸和老人微微颤抖的眼皮证明着老人尚在人世。
辰海指着秦言明,怒火中烧,“都言虎父无犬子,可慈父却又如何会养出你们这群弑父的白眼狼?!”
秦言明好似没有听到骂他的话,他看着秦墨默默的笑了,随后拱手作揖道:“不论如何,秦家今后都由我秦言明说了算!还望父亲知晓!”
言罢,蹲下身子朝着挂在秦墨腰间的族令抓去。
盘龙镇的规矩是祖祖辈辈多少年传承下来的,不论任何一家,都必须手持族令才可调遣族人,若非如此,号令族人等同废话。
就在秦言明的手马上就要抓住族令将其摘下的时候,心中陡升警觉。
只见一道黑影携带着一抹银芒从眼前划过,紧接着腰间就传来一阵疼痛。
他停下动作,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秦夜,脸上愤怒已然不见多少,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玩味之色。
而秦夜看着扎在男子腰间的短刀,并无多深,失望之色在其脸上难以掩饰。
这叔侄二人在这家族的关键时刻,终是为了各自的立场而撕破了脸皮。
秦言明不顾脸面,拔出腰间短刀,用功法将血止住的同时缓缓朝着秦夜走去,手中短刀一横,斜放于脸前,一脸狰狞的舔着刀上血迹邪魅道,“好侄子,我本想饶你一命,奈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叔伯不留情面了!你的理想,你的抱负留着去地狱和你早就死去的父亲说去吧!”
说罢身体陡然冲出,如离弦之箭,手中殷红短刀更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蹡。”一声脆响嗡鸣。
只见秦夜眼前站着一位高大身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寒气已经趋于稳定的辰晗,只见辰晗脸上覆着寒气,双手满是琉璃宝玉之光彩。
“你想杀他,恐怕要先问问我!”
“气动境巅峰?!”
秦言明惊呼未落,一股劲气自身前爆发,将其掀出正堂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