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别人,他有一生一世的时间,来给你讲那最美的情话,陪你看四季那最美的日出日落,每天清晨同第一抹阳光一起醒来,悄悄给你一个温柔的吻,替你暖好咖啡,静静看着你,只是微笑,一言不发。
他可以用一生的时间,牵你的手,在你无助的时候抱住你,吻干你眼角的泪水,不管你快乐或失落…总能让你咯咯笑起来。
他可以全部心思都只为你…
而我,只有六天的时间,在你背后,伪装成一棵树,伪装成一只杜鹃,伪装成一头轻手轻脚的老猫…伪装成一切你所无法发现的事物,痴痴地看着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因为上帝给了我七天生命,第七天,我要把自己还给上帝,回到没有你的伊甸园,回到看不见你的我的家。
上帝给了我读懂别人心思的能力,这种能力跟我来到这个地方看过的一本叫作《偷影子的人》的书里主人公的有点像,只是我们结局不一样。他最后找回了海湾尽头藏在时光尘埃里的风筝,我,连兰花香都不敢嗅一嗅。今天我迟迟没有离开,我向上帝请了一个钟头的假,我说:“我还有事没有完成。”上帝问:“非做不可?”我说:“非做不可!”上帝说:“去吧我的孩子,我为你的真诚再给你一个钟头。”我说:“不会太久。”
我又来到了你的身边,这一次我是一株玫瑰。我让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子把我捧在手里,因为这样我才能在他吻你手的那一刻,离你更近一些。牧师吟诵了几段赞美上帝的诗歌,那是我一有意识就长在心里的话语,老实说,如果是由我来吟诵,肯定会比他深情动听。大家都在笑,但是只有你的笑,穿过我的视网膜,随着血液传遍全身,直达心脏。
你说你愿意的那一刻,我竟在你之前,掉下泪来。那个阳光帅气的男主把你拥入怀里,深深吻着你。你双手放在他腰间,没有推开他。此时你的头发刚好垂在我的脸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我又变成了一只喜鹊,飞到那布满鲜花的门槛上,目送他牵着你的手走过铺满玫瑰的红色地毯。你今天真美,跟以前一样美,如同我见你时的第一眼一样美,跟你推开我的时候一样美。你笑得真甜,比那一次你找到丢失已久沙漏还要甜,比你那次发现自己瘦了八点五公斤还要甜,比你那一次考试考了历史最高还要甜。我也跟着你乐起来,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我为你啼叫,歌颂上帝的赞歌,我要在上帝面前,为你祝福,为你们祝福。这一次你似乎注意到了我,大家似乎都注意到了我,你们朝我招了招手,我向你们挥了挥翅膀,你们手拉得更加紧了。记得你说你不会喝酒的,今天你还是喝了一杯,马上那酒的红就爬到了你雪白的脸颊上,让你看起来更加迷人。
我好像待得太久了,我应该走了。走的最后一刻,我第二次偷了你的影子,这一次,你的世界是一片鲜花盛开,美得就像伊甸园的春天。这一次我真的走了,我要回去了,愿再见吧!
“你好像迟到了。”上帝说。
“我…我有些迟钝。”我说。
“你完成了那必须的事了吗?”上帝问。
“完成了!”我说。
“你快乐了吗?”上帝问。
“是的我的父亲,我非常快乐。”我说。
“那你为什么眼闪泪光?”上帝问。
“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回家了!”我说。
“来吧孩子,世间的爱就是这样,你回家了,这里不会再有痛苦了。”上帝说。
“好的,我的父亲,我回家了。”
“我有话要说我的父亲。”
“尽所欲言。”
“我恐怕我是犯罪的。”
“我赦免你的罪。”
“我想要食用那园里的禁果。”
“你喜爱了人类?”
“我正在努力找答案。”
“下定了决心?”
“下定了决心!”
“如你所愿。”
“我是不是有了罪?”
“我赦免了你的罪!因你的诚实,以及不知所源的勇敢。”
“感谢!”
“善恶果已在你怀中,你可以离去。”
“再会。”
我小心取出怀中的善恶果,我想,如果很久以前亚当和夏娃没有偷吃它,现在的世界,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如果他们一直留在了伊甸园,那么伊甸园,是不是也会变得像这个世界一样荒唐?
我一时间竟然觉得,上帝创造了人类,而塑造他们的,真正是这善恶果。现在,我也要被它塑造。我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我兴致勃勃。
我咬下的第一口,味如伊甸园之东的葡萄一样甜美。待其味道在我口中消散,我慢慢咬下第二口。一股火顺着我舌头流向我的胃,我的汗水快速流下来。待其味道在我口中消散,我慢慢咬下第三口。它的汁液渗透在我口中,扎进我的舌头,我眼角渗出泪花。待其味道在我口中消散,我咬下第四口。苦,极尽的苦,抓着我的喉咙,让我无法下咽,但我没有吐出。还剩下一口,我待其味道在我口里消散,慢慢咬下。
什么味道?我实在无法描述。我想用尽所有体力去奔跑,用最抒情的音调去歌唱,用最温柔的目光去祝福…我流下眼泪,毫无征兆。
好像,这有点像酒。
我回到学校,一切如常,但是熟悉的景物,却有了味道。每一个经过杨树下的人,脸上的笑都在杨树落叶的装饰下那么清晰,那么真实,我似乎也跟着笑起来。操场上下着细雨,绵绵如丝,温柔细腻,让人不忍躲避。一男孩与一女孩并肩走在绿茵草地,男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女孩的手心,女孩发出咯咯的笑。他们回头见我在观望,女孩下意识离开男孩一段距离,男孩却拽住了她的不合身的大号校服,将她挽到了身边。泥土发出甘甜的气息,池塘滴滴答答哼唱着小曲,风来去温柔,潇潇洒洒…大概,他们都活了吧。还是说,是我活了?
我在楼前遇到那名总是形单影只的男孩,我问他杏园怎么走?他说描述不清,叫我跟他走。他一路哼着小曲,抬头看天,低头望草,满是心满意足。杏园到了,开着红绿相间的骨朵。我看得入了神,他说我不必失望,花总会开,只需等待。我问他能否在花开时同我来看,他说恐怕不能。我问为什么,他说花开为爱,他要同他的女孩前来。我问他的女孩在哪里?他说在心里,我说这样也行?他说他爱她,与她无关,一个人的花开,足够温暖整个孤独的世界。我不懂,他也不解释。
“交个朋友怎么样?”
“为什么?”
“我看不懂你,可能我们得的病一样。”
“可我看得懂你,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且我不会生病。”
“再会吧,我的朋友!”
“再会!”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教室,恐惧?我不知道,我向来无所畏惧。看见她不在,如释重负。坐在座位上,等待。我的内心开始难以集中,她不来多好,她不来可好?我无法像从前一般看见身体里每一滴血液的流淌,每一次心脏的跳动,每一个想法目的始终的清晰可判…
但现在,我却可以感知到,血液的涌动,心脏的轰鸣,想法目的却模糊暧昧…我几乎要睡去。
后来我等到了她,等?说的也不确切,我不在,她照样来,我在,她同样离开。
我真正知道了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妙。我见她,不是初见。此时,却如初见,肉眼迷离,耳背发烫。她的肌肤如蛮荒结束后的第一场雪一样白灼圣洁,目光像午夜时分星光中开放的牡丹一样温柔…她没有笑,可她怎么惹得我脸如桃花,唇似弯月,口如磐石…
“你笑什么?”
“我…”
“你到底在笑什么?你别笑了,你这样子看得我也想笑。”
“我…那我不笑了!”
“算了,待会上课不要笑,你这样子太傻了,我还怎么听课?”
“好的。”
“…你太傻了。”
“哦…”
我说不明白为什么,反正此刻,我想给她讲伊甸园西北角那株偶尔开放的隔海梅,讲我在夜里看到的那颗滑过天边发着七色光的流星,讲我在贝加尔湖畔偶遇的飞鸟,讲那次西藏冈底斯山的雪,讲那些我在这个世界度过的寒冷无边的夜,讲晨曦如何小心翼翼地照在大地上…
“你怎么不笑了?”
“我…”
“看你好像不高兴?怎么了?是因为我吗?”
“……没有!不是你!谢谢!”
我在放学后惊慌失措地走出了教室。我在恐惧!我恐惧什么?我为什么要恐惧?
夜晚,不再只有空洞,夜晚,有了她,在我脑海。我这才知道,她没有对我施任何魔力…这一晚她的形象在我脑海里反反复复,但是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我只想得起来她的眼睛,她的声音,她的美丽的嘴唇…但是却不能在大脑里将她完完整整地描绘。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想了一夜,迷了一宿,她还是那么遥远。
“你怎么天天都在这里?”
“晒太阳。”
“真的?”
“不然呢?”
相同的问题记得她问过我许多次,但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是为了逃避黑暗,后来…后来就慢慢的无法确定自己每天早上到这里的真实原因。我想有一天,我会知道答案吧。到那个时候,我应该能够让她明白吧?…也许她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并不想知道吧!就像这里的人常说的一句“吃了没?”,并不想知道你吃或者不吃,而不管对方吃没吃,总是回答“吃了,你呢!”但是也有例外,说了句“还没有吃呢!”这样的回答,往往会让问问题的人内心一乱,不知所措。
我想可能我真的跟她解释为什么的时候,她也会乱吧!我实在不是个无趣的人,我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