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数年,眨眼间十五载飞逝,人生如浮尘,起起落落,多少人和事激起,又有多少人和事被风干,尘世之中,风起云涌,风云变幻,年华拭去痕迹,让人在不知不觉间遗忘。
………………
禹川城外,青草依依,放眼望去,遍地绿意,天上蒙蒙细雨下着,细小而又绵长,但却有些密集,滴落在青草之中,淅淅淋淋,似烟非烟,又仿佛动人心弦。近处传来了子规的清鸣,配上这雨,这绿,有点像“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的画卷。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嗒嗒嗒”的声响,并未使这画卷被打破,反而使其多出了一丝韵律,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愈来愈近,终于,绵雨纷乱间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身影不停,径直向前走着,近了,看见了面容。
那是名男子,是个白衣飘洒的如玉男子,眉目清俊,一双如星光般的双眸,像是承载了世间万千,深邃而又无边,俊白的脸上有着一丝温和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很年轻,绝不超过双十之龄,但就是这样一个绝不超过双十之龄的人,自他身上流露出一种非凡之息,他双手负于身后,轻轻地站在青草边上,丝毫不理会撒落在身上的雨滴,任那春雨沾湿他的衣衫,他也只是轻笑几声,仍面色温和的看着远处,似在赏景。
雨一直下着,丝毫不知疲惫,倒也真应了春雨经长这一说,男子仍是站着,这么长时间了却没有移动过一步,他的一身白衣已被春雨打湿,于细雨之中,又多了一种潇洒,风逍之气,这也正合他的名字:封无逍。
此刻,封无逍终于向前移出了一步,右手抬起,一滴雨珠正好落在了他的掌心,不过又在一瞬间干了,封无逍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了起来,只是不知他到底在笑什么,是这景还是这雨。突然间,从远处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但这阵脚步声明显有些急促,听上去不止一个人,封无逍也听到了,因为此时他收起了脸上的温和笑容,转而变成了一脸的冷淡,还有少许冰冷,他漠然的斜看了一眼身后,继而又扭头看向前。
那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蒙蒙细雨中出现了十多个手执竹伞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男子,不同的便是他们的衣着了,有六七个身穿甲衣,看上去应是护卫一类,有两三个身着蓝色布衣,或许是一些府内中人,其余的两三人则是身穿绫罗绸衣,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这十多人应是看见了前面静立的封无逍,步伐大了一些,仅几息就来到了封无逍的身边,随后齐齐站在他的左右,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执伞上前,而封无逍也同样什么也不说。
“大人”
距封无逍最近的一个身穿绫罗绸衣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喊道,话语中满是恭敬,头低的很低,甚至有些自卑。很难想象封无逍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以不到双十之龄就能让对方如此恭敬。
封无逍嗯了一声,淡淡的看了一眼中年男子,轻笑道:“禹大人为何如此,无逍可是后辈,经不起此礼,看禹大人如此小心,难道是怕无逍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禹大人还是抬身说话吧。”
听到此话,中年男子抬身回道:“大人此话让禹蒙惶恐,卑职不敢啊。”
“这有什么?我此次来禹川又不是来巡视的,况且皇上也并未交代我什么,我此次回来只是为了看我父,今天是他的忌日,我回来看看。”
封无逍淡淡说道,脸上的冷漠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言的悲伤神色,在封无逍有了一丝悲伤神色时,似乎就连这春雨也感受到了,下的缓慢的起来,也小了许多,细雨蒙蒙,还有阵阵风吹起,将细雨打在封无逍的脸上。
中年男子悄然呼出了一口气,走进了一些,但还是没有站在封无逍身边,将手中的竹伞向前移了一些,替封无逍挡住了一些雨,对此封无逍并未说些什么,他的双眼一直漠然的看向前方,实在让人琢磨不透他在看些什么,只是他眼底所藏的光芒却闪了一下。
“原来大人是来祭奠亡父的,不知卑职是否……”
“不必了”
禹蒙话还未说完,封无逍便直接打断了他,然后缓缓转过身,仍是那淡漠的神色,他也还是淡淡的开口说道。
“禹大人不必陪我同去了,不过有一件事我需要拜托禹大人一下。”
“大人尽管说。”
“我一会儿离开后,还请禹大人派人,去叫莫绝叫来,让他在这里等我。”
“大人放心,我马上派人将莫将军叫来。”禹蒙拱手恭敬的说道,封无逍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凝望前方,道了一句:“清明时节雨纷纷啊。”
话音未落,便抬脚离开了,还是没有执伞,仍是独身一人,封无逍走远后,禹蒙皱起了眉头,一个府中人上前道:“老爷是在想些什么吗?”没有答话,禹蒙让一名护卫回去叫莫绝,而他则向前走了几步,那个身穿蓝色布衣的中年人也随他向前走了几步,在一片青草丛边停了下来,禹蒙抬头望向远处。
“老爷,您究竟在想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对一名少年如此恭敬?要知道您可是……”
后面的话中年人没有说,不过禹蒙心里十分清楚中年人后面没有说的话是什么,叹息了一声,禹蒙转过了身。
“你在我身边已十多年了,算是我的心腹,也算是我最信任的人,同我经历了这么多,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虽官居四品,在你们看来已着实不低了,可是与刚才那位比起来我还差很多,且不说其他,仅官职这一点他就比我高,我不能不敬啊。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赵有绝子,是为惊世。”
身穿蓝色布衣的中年人默念了几遍禹蒙所说的,随即瞪大了眼睛,无比惊讶的说道:“难道……难道他是……”
“知道就行了,就不要说出来了。”禹蒙一句话打断了中年人,听此中年人不再说了。
“若不是左相他老人家派人给我传信,我也什么都不会知晓,实在没想到这位大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禹州,这行踪也太过隐秘了。”
“老爷,有什么不对吗?那位大人不是说,今日是他亡父的忌日,他只是来这里祭奠亡父的吗?”
“你们不了解这位大人啊,他或许是来祭奠亡父的,但这不是他唯一的目的,清明时节雨纷纷,今日是清明上日吗?”禹蒙凝声问道。
“回老爷的话,今日正是清明上日。”
禹蒙沉默了几息,而后又叹出了一口气。
“清明上日,当年我就是在左相的提拔下,于清明上日之时,正式掌管禹州,进驻在这禹川城中,也就是在那一日起,我与左相站在了一边,这位大人一来便出言告诫我啊。”
“老爷,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位大人,整个朝廷,现如今有几人敢与他单斗。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时节,我是在清明时节上任的,雨纷纷,雨纷乱还扰人啊,走吧,我们回去,这段时间不能再有动静了,叫我们的人都先安静下来。”
说着,禹蒙脸上闪现一丝阴沉,举起竹伞往回走去,很快,十多个人便消失在了纷乱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