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初升,韩不秋从睡梦中醒来,心中宁静。她想,这大概……是十几年来睡得最沉的一觉了吧。
人活着是要有念头的。有的人为爱活,有的人为恨活。
韩不秋经常会想,如果有一天见到了阿娘,该说什么……小时候对母亲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只留下一些破碎的微小的片段时不时会在梦中出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赶紧整理行囊准备出发了。
韩不秋将游离在模糊记忆里的心收了回来。想到即将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域,心里生出了些许不知名的激动。
韩不秋其实本不该是个木讷的人,也许她自己从来也没有发现。她其实有颗火热的心,里面装满了她未曾显现的东西。那里面……有对爱的渴望,对热情,对新鲜事物的渴望……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与克制,压抑了她,桎梏住了她。她像一个在黑暗之中独行了很久很久的人,因为一直找不到光而紧张,焦虑……于是索性和这黑暗融为一体了。甚至……快要忘了,真正的韩不秋,到底,是怎样的。
拜别了父亲,走出宁毅侯府大门。快点……再快点,韩不秋感觉,自己快要找到了,想做的事,想见的人,仿佛离自己很近了。
韩不秋驰马疾行,从小她就会骑马,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骑得很快,马蹄声很响。她温柔地摸了摸身下这匹红马的鬃毛,红马发出欢快的叫声,跑的更快了。这匹马,叫红枫,是韩英在外征战时俘获的灵马,这马很聪慧,认定了主人便会一生忠诚。韩英将马送给女儿,希望女儿能顺顺利利地到达北狄。
京城小道四通八达,城南的出关口是出京的必经之路。祁云飞约好了在那与她相会。
待韩不秋骑马抵达目的地时,祁云飞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远远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娇小身影,不等韩不秋下马就十分绅士地走到她身边。韩不秋不知道他有何打算,露出往日的惯用的呆滞表情望着祁云飞,呆坐着看着他。
“要我抱你吗?”祁云飞笑的非常贱兮兮,一边拿过她手里的缰绳。
韩不秋立马摇头:“我自己……”
话未出口,祁云飞伸手一揽,韩不秋被祁云飞轻轻松松抱到了他的马上。她从未与祁云飞靠的如此近,近到几乎听得到他的心跳声。
所谓少女情怀总是诗,即使是像韩不秋这般迟钝的木头少女,也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亲密感。韩不秋也感觉到哪里怪怪的,但又怎么也想不出哪里怪怪的。神情露出些许不自然。
然而祁云飞这神经大条的主儿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心情大好。他一手牵着韩不秋的马,一手牵着自己的马的缰绳,因为韩不秋的手也握着缰绳另一边,两人的手挨得很近。
祁云飞快乐地走着,神情里尽显欢愉。正当他沉浸于韩不秋对他满眼倾慕的幻想中无法自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哼哧,还没等他回过神一探究竟,冷不丁就被一个什么硬物踹翻在地,疼得肠子都快颤出来。他捂着受伤的腰颤巍巍地呼气,心中愤懑。恨不能立刻将踹他的东西一脚踹飞,要踹飞!很爽的那种!他回身看道,只见那个踹翻它的罪魁祸首正得意洋洋地昂着头,睫毛密布的圆眼睛里充斥着对他的不屑。
嘿~这马成精了……祁云飞心想。
韩不秋看着祁云飞对着红枫狰狞扭曲的脸,在心里偷笑了一下。关切地轻声问道:“子翼,你……可要紧?”
听到韩不秋的声音,祁云飞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换了一个甜甜的油腻的笑容。
“没事没事……这点小伤,对哥哥我不算……啊~”
‘什么’二字还未说出口,一眨眼的功夫。
祁云飞再一次被撂倒在地……
待韩不秋再看他时,那青衣素袍上已生生多了两个圆润的马蹄印儿。虽然祁云飞在她面前一向风趣,但这样憋屈的他还真不曾见过。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次,祁云飞真的是怒不可遏了。
他气冲冲地咬着牙站起来,十分优雅……又阴冷地注视红毛,踱步到它身边,准备踹它个昏天黑地。乖乖!此时怒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祁云飞侧身站定,此时他的脚仅离那马蹄子一寸之隔……下一秒,就是报仇的时刻。他蓄势待发,正准备踢之而后快。
这时,一个他百听不厌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来。
“祁十一。”
听到这三个字,祁云飞猛的回头看她。
这三个字不经常说,但韩不秋知道,只要她这么喊他,他就一定会很开心。
祁云飞呆住,望着韩不秋却不说话。一双眼里仿佛带了些回忆的痕迹,神色渐渐柔软,眼睛里溢着光。
“你刚才……”“叫我什么?”
“再叫一遍好吗?”
“……”韩不秋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祁子……翼。”
祁云飞看着她欲语又止,心里又高兴,又有点遗憾。
“罢了……我好开心啊,韩小秋。你没有忘记……”他哈哈地笑了笑。他说这话时声音极小,像是只说给自己听一般。
祁云飞的心情又经历了一次大转变。他微笑着转身,默默收回了刚才快要踢出去的愤怒的脚,接着硬挤了一个生硬的笑脸对着红毛僵硬地笑。
红枫见状,反倒被他吓到,麻溜地奔到了韩不秋身后躲着。
哎呀呀。佳人在侧,不好发作……(??へ??╬)
……哼!爷忍了!
结束了丰富的内心活动。祁云飞从腰间抽出一把纸扇,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迅速继续担任起了某位二师兄的职务,牵起了两匹马,潇洒地又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