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家搬入南城的那日,也是放榜的日子。还是怀着一点希望能够上榜,果不出意外,我又不在榜上。好友透露说,我早已被除名,无论考多少次,也是上不了榜的。
我失落的往回走,街道上开始飘着雨,我也懒得躲避,想让这雨淋去我心中的郁闷,走过街尾,突然听到一女子在叫唤我。
我转过头,看着她,一袭白衣,眉若黑墨,神若秋水,眉宇之间透露出不同于凡尘女子的灵气。她把一把油纸伞给我,对着我微微笑着,巧笑倩兮,双目犹似一泓清泉,眼里似有星辰大海,让人过目难忘。
下午家里大都安置好,准备出门走走,一出门看到她低着头对从对门出来,我走上前去,她也看到了我。交谈一番,她便说要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问她能否一同前去,她同意了。我们一起走过青石小巷,来到小酒馆,点了两碗面,两坛酒与她交谈中,我们互诉身世,她很同情我的遭遇,和她的身世,让我心疼不已。第一次生出要保护她人一生的念头。
过去许多日,和她也熟悉起来,见面机会虽少,但见到时都会交谈。一日见她在门口,便问她要去哪,她说在等我,想和我一同去私塾,还说我做的事就是有意义的事。和她一起在私塾里教学,看着她授课,看着她笑,一切都很美好。
认识她的这两年里过得很快乐,很轻松。我也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心意,她邀我去后山看桃花。我看着她在桃花树下对着我笑,我多希望时间在那一秒定格,我们就不会分散,不会分离。沈默从不说出口的喜欢,我全然明白,还有长长未来等着我们,可从程素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我与沈默之间是山海,是人心,皆不可平。
父亲生前与好友定下的婚约,母亲极重视,母亲一生都视父亲为信仰。父亲死后,母亲身体大不如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他娶妻生子。
如今程素与父亲已上门来,母亲很是高兴,商量着我们的婚事。我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我能怎么做?撕毁婚约与沈默远走高飞?这是不可能的,总不能丢下母亲,沈默也不见得愿意和我走,母亲是不会允许我做背信弃义的人,我要做的是照顾好母亲以及重振苏家。
我身上背负的,不允许我纵着自己的性子,百善孝为先,我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可我该如何面对沈默呢?又该如何开口与沈默说呢?
第二日,沈默问起,我直接与她说了,她的伞从她手中滑落,我捡起她的伞,看到她眼里有点点泪光。
她问我“可是两情相悦。”
我说,那是自然,如果这样就能让她放下我,我愿意,此时残忍一点,我看见她离开,边走边抹眼泪,我自言自语的重复说,“沈默,对不起。”
明天,沈默一直没有出门,我在门口叫她,看到她病怏怏的走了出来,她生病了,我本想上前扶她,又觉不合时宜,于是让程素来陪她,至少总比她一个人好,二来也能让她彻底放弃我。
过了几日,我一直没有去看她,从程素口中知道她的病渐渐好了,我便放心了。在庭院里写字,一抬头看到她和程素走了进来。程素拉她进屋,她瞥了一眼我写的诗句,楞住了,她应该看出来我写的。是她,与我浊酒三杯,与我费尽心情的女子一直都是她,只有她。
那日过后,她与我更加少见面,偶尔去私塾也总是躲避我。
三月末,很快就来到了,那日傍晚,我看到她站在她家门口。看着我家那张灯结彩,仆人们忙里忙外,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家,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我竟不知为何跟了上去,看着她漫无目地的在街上走着。她走向后山,后山的桃花谢得差不多了,她停在那日她站的那棵树下。
她站在那里,却是想起什么,蹲下身来,开始抽泣。我本想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了,如今,我该以何身份安慰她呢。
过了会,她起身往家里走去,我走小路快她一步。天色已晚,我将她庭院里的灯点亮,便走到一旁,看到她回来,看见那盏灯之后,呆呆的站在那儿。少倾,她进了屋,我也转身进家门,一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程素,程素冲我笑了笑,说“进去吧”自己走进了家门,我也跟着她进去了,那一晚,她没有同我说一个字。
次日,我与程素成亲之日,我站在庭院里迎宾客。不久沈默来了,一袭罗素裙,红而不艳,化上了淡淡的红妆,眼里如一泓清水,我见犹怜。她递给我一坛桃花酒,那是我曾和她一同酿下的,她说祝我和程素永结同心,我讲不出话来。
无风无雨的过了两年,程素生下了我的孩儿,沈默还未出嫁,有个叫周空的公子,一直陪在她身边,外面的风言风语,我也有所听闻,我从未在沈默面前提过,在酒馆碰到沈默那日,我还是同她说了,我总不能阻止她奔向更好的人,我应该帮她,她应该得到幸福,她听到我说反驳了一番,我都听出来了,她说她心里始终只有那个人,他人再好也敌不过他万分之一,我知道她说的是我。
沈默始终是没有嫁给周空。后来周空令娶他人,举家搬迁,她也未半分反映。沈默变得豁然,与程素相处的不错,偶尔会同我的孩儿玩耍,在私塾大大方方的教学,只是与我的话变少,也不会同我再去喝酒吃面。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沈默与我认识的第十年春天,她离开了这世间,我不顾一切的握着她的手哭,沈默,对不起,我亏欠你的太多了,沈默……沈默……沈默,对不起……沈默,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