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并没有哪里不妥,可她心里就是不得劲,如果非说哪里感觉不对,那就是触感。
月无双不知道自己的感觉为什么会如此敏锐细腻,从那酒肆二楼的视线、小乞丐的跟随,再到现在脸上的肌肤触感,她几乎都是在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她从浴桶起身穿戴好,坐在铜镜前仔细观察起来。
铜镜中女子的脸说不上多美貌,但至少是清丽可人的,并没有哪里异样,月无双只觉这张面容极为熟悉,仿佛从前看过千百遍,深深印在脑海里一般。
她心中一动,抬手抚上脸庞,在脸庞边缘一寸一寸地摸着,摸到左耳耳软骨处停了下来,细细感受着那一处细不可察的凹凸感,慢慢地,竟然揭下来一张面具!
只见这张面具薄如蝉翼,被撕下来后依然不折不皱,摊开在手上竟然还能清晰看到掌心纹路,可谓巧夺天工。平日里这张面具必定是不可被人察觉的,只有方才月无双沐浴被热水熏蒸,才起了凹凸感,被她撕了下来。
她倒吸一口冷气,没来得及琢磨这张精妙的面具出自哪位高人之手,抬眼之间又被铜镜中绝美的面容惊了一惊。铜镜中的女子未着脂粉肌肤仍细腻如玉,一双秀眉黛如青山,美目眸光流转间似有波光潋滟,一抬眼便摄人心魂。
这……就是她的脸么?
那么熟悉,仿佛曾日日夜夜相对过,亲近过,温暖过,为什么会不记得了呢?怎么会不记得了呢?如果说这张面具是太师傅嫡小姐花昔的脸,那她又是谁?是谁让她假扮成花昔的模样?青橘为什么要说,替小姐……活下去?
她缓缓抚着脸上的肌肤,是真实的触感,她指尖有些冰凉,一丝钝痛慢慢从心间向全身蔓延,痛得她不知所以。
月无双重新戴好面具,面具在冷却后又恢复了极好的粘附性,戴上后整张脸庞毫无破绽,连耳软骨处一丝凹凸感也消失了。她强压着心头沉重的思绪,怀抱着自己,蜷缩着身体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月无双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什么:“无双,无双……”
无双……?是谁?是谁在唤无双?月无双坠入了梦境,浑身开始冒汗。
四周一片迷雾,空无一人,空无一物,只有一个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在反复说着:“无双,无双,去东仙山。”
“你是谁?”她问。
那声音并不回答,只在空灵的迷雾中一遍一遍说着:“无双,去东仙山……东仙山……”
梦醒。
月无双睁开眼,坐起身来,苍老的呼唤仍有在耳,浑身已被汗湿。
天大亮的时候,月无双出了客栈,第一件事就是去钱庄把银锭换成一些银票和碎银子,分成两份分开放好,顺便向钱庄伙计打听了一下,东仙山距离天京城足有三百里,徒步去的话脚程快的都要走小半个月。
马匹在城郊,靠近城门的位置,其中要经过天京城最繁华的中心,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食肆店铺应有尽有,如果有运气好的,还能遇到领了正经文书的别国商人带了奇珍异品前来倒卖,毕竟天京城地处天极国天子脚下,有钱人家不在少数。
时不时有做了软轿的管家富家小姐经过,有家中严禁不能下轿的,便让身边的丫鬟前去挑选饰物脂粉,然除了大门大户的千金外,天京城的千金大多也不介意在人前露脸,只要随身多带几个贴身护卫的就行。
月无双正好走到这里,心下有了要前去的目标,顿时觉得不那么彷徨了,对四周的热闹景象倒也是兴致勃勃地看着。
突然前面一个穿着普通布衣十岁模样的孩子像是被路人撞了一下,重心不稳,又踉跄着朝月无双跌过来。月无双下意识就去扶,就在扶住他的那一刹那,就感觉到腰间一轻。
那孩子站稳后连连道谢,就要挣脱月无双的手,挣了两下挣不脱,诧异地抬头看,却看到月无双眯着眼睛笑得和蔼可亲,就像黄鼠狼拎着礼物去找小鸡拜年那种和,那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