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不过眨眼功夫,二人便来到了烟山之顶。
月凉如水,身后是茂盛的森林,他们站在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不同于秋芙笙的云山,在这里,她可以尽情瞭望整个京城,尤其是那皇宫,格外显眼。
颇有一种登临天下的感觉。
“看不出来,你竟然有如此心魄,可是日后不甘于做一名侯爷?”
秋芙笙借着月光,看向身边这个身着玄色衣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笑起来如秋夜里的溶溶月光,优雅淡定,风轻云淡。可似乎他又刻意以这种温和的外表来掩藏自我。
这也是她站在这里,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能在京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过活的,有几人没有野心?
“郡主,你不必担心,我志不在天下。带你先来这里,是因为我觉得你会喜欢站在这里俯瞰京城,至于我,我也很喜欢,看这万里河山,京城百姓安乐,只是时至今日,君主无能,大郅与西焰国经常发生战乱,我看着这京城的繁华富庶,总会告诉自己不要忘了每年都有无数边境百姓正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只恨自己一介书生,不能像昔年的荣盛将军和战王一样前去打仗,无法守护好大郅河山。”
秋芙笙默然,原来如此。
“至于这烟山,非常陡峭,而且很高,极少有人上来,周围全是我的人,离京城也不远,是母亲的陪嫁嫁妆,她见我喜欢,便转移到我的名下了。”
“对了,这里的梅花开得极好,我挑了一处,每年冬天都会来这里赏梅,你可愿意和我去看看?”
顾君萧知道她有些了解自己了,也明白她定是那种心有谋略,志在天下的不同寻常的女子。
秋芙笙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大郅人都喜欢赏这赏那的,又是雪,又是梅,日后她要不要把云山的桃花树也移植些到山脚下,给那些来访的人赏赏?
“那便去吧,梅花,我还没亲眼见过呢。”
前世她生在南方,只看过梅的图片。
不过她能想见,梅不同于桃花的浪漫,它应当是冰寒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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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萧带着秋芙笙飞向后山深处。这座山连绵不绝,首尾相接,正好呈包围之势,中间仿佛一个大盆地,方圆全是梅花,在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里别有一番天地。
正中央,是一个赏花台。
“郡主,可是喜欢这里?日后我们可以常来。”
秋芙笙两眼放光,不住地看这遍地梅花,没注意到顾君萧宠溺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这里,宁静雅致,与世隔绝,实在难得。
“你怎么会想到种梅花?”她很好奇。
“母亲每到冬天就容易不舒服,太医说是肝脾易受寒,听说梅花入茶能有些帮助,我便种了些。”
他也听说玄音老人有不少好药,连风露山庄都没有的,不知她……
秋芙笙立刻心领神会,“下次我和老头子说一下,他手里似乎不少曼珠草,不知有没有用。”
顾君萧精通医理,这曼珠草,传闻极其难得,千年才长成一株,虽然生在极寒之地,反而对母亲的身体大有裨益。
“那就先多谢郡主了。”
秋芙笙见他还是这么疏远,有些生气了,“今后,我叫你君萧,你也不必总叫我郡主,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好,那我叫你小笙!”
顾君萧拉着她到赏花台里坐下,倒了两碗梅花茶,淡淡的清香立时迎面扑来。
秋芙笙想起自己体内的阴寒之气,这梅花茶应该对她也有些帮助吧?
于是她拿起碗,轻抿了一小口。
“好茶!果真是清凉而沁人心脾,不愧是梅花。”
顾君萧也很满意,“小笙,今日我们便以这两碗梅花茶,正式结为朋友,日后无论天涯海角,生离死别,都不能忘了彼此,可好?”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他怕,怕有一天他死了,她把他忘了。
堂堂世子,平生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害怕的情绪。
“好,我秋芙笙今日在此立誓:日后无论天涯海角,生离死别,都不会忘记顾君萧,天地为证!”
她在这梅花绽放的日子里,结交了一位挚友,一位知己。
梅花性寒,不敌这一腔儿女豪情。
“小笙,我此生何德何能,得你如此重诺……”
秋芙笙连忙打断他的话:“君萧,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别看我对外人冷冷清清,对自己人,还是很上心的。我相信你我的情谊,当的起如此承诺。”
顾君萧从未如此庆幸,自己遇对了人,只是有些遗憾,没能赶在北洛宸之前认识她,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有信心超过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据他所知,小笙和那个人也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
“君萧,你知道吗,我曾经在一本野史上看过一首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我很喜欢梅的高洁,梅的坚韧,它告诉我再艰难也不能放弃,既然无人欣赏,那便独自绽放。”
“小笙,这不也正是你吗?过去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也终于过去了,今天,已经没有人敢再欺负你了。”他知道她过去被人欺负的日子,也恨自己没能早一些出现,早些保护她。光鲜亮丽的郡主身份背后,有多少血的付出?
“对了,今天九千岁怎么会帮你和老皇帝说话?还有二皇子的毒,我看不是那么简单。”
“一言难尽,我和九千岁有一些合作,日后与你细谈,至于二皇子那边……你能帮我查一下内幕吗?我也觉得其中一定有大手笔,有人想通过中毒一事得到些什么,或者知道些什么。还有那天下第一庄风露山庄,你可了解?”
“怎么,你想去风露山庄吗?”
秋芙笙没留意到顾君萧嘴角的戏谑,“我想见见庄主,或许我和他能一起做些生意。”
不得不说,她确实很会经商。
“我恰好认识他,过些时日我问问他是否愿意和你见面,可好?”
秋芙笙很是欢喜。
顾君萧在心底暗笑,这丫头还不知道他就是庄主呢。
“君萧,你还没告诉我秘密呢?”她差点忘了,今晚是冲着秘密来的。
一听这话,顾君萧的表情变得严肃了,“小笙,你可知道你母亲是她……是怎么死的?”
他小心翼翼的,怕触动她的伤心事。
然而秋芙笙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母亲去世这么多年,我也没什么可伤心的了,如今我只想找到当年真相,把可恨之人送下地狱。”也算是还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一个心愿。
毕竟不能让人家多年的蛰伏白费不是。
秋芙笙又说道:“前段日子,我手下的人在安平侯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封密信。贞元三十九年冬,宫里传来了这密信,老皇帝问父亲府中的丧事安排的如何,年后要准备娶景阳公主。”也就是现在所谓的她的母亲。
据府里的下人回忆,娶妻圣旨是在过年时才到府上的。
也就是老皇帝和秋白石早就预谋好了景阳公主一事。
顾君萧惊讶于秋芙笙的平静,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逝者已矣,“其实,你母亲当年的难产确实另有真相。”
“我手里有可靠的情报,当时你母亲怀你时,曾有一次受了风寒,宫里的太医来了,开了药方,后来是你母亲的陪嫁丫鬟兰儿抓的药,还亲自煎好,伺候她喝下,只是你母亲的风寒反而越发严重。生你那日,除了你,侯爷,和那个兰儿,其他在场的人事后都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