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
飘飞着迷朦的细雨,森林万籁俱寂,掩映的城池毫无生气,弥漫的怪云缭绕着整座青山。
像是一条生命鲜活的白鳞虺蛇,它甘愿折服,崎岖万里,只为守护悬崖上那朵娇艳的仙葩。
“离开时的路。”
白衣男子低语。
他望着彩石铺成的大道,光芒璀璨,两道人影匆匆掠过,踩断枯枝的声响在林间回荡。
湖畔的鹿妖昂首观察,长角晶莹,如雷电劈闪而成,纹理自然,它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
金毛鼠抱起坚果。
迅速爬上巨木的浓荫当中。
“瑞诸圣,他们回来了……”
金毛鼠瑟瑟发抖。
它低头望去,透过摇摆的茂密枝叶,祥瑞湖心波光粼粼,雪白鹿妖昂首挺胸,体态优雅,仙绸飘逸。
棱角分明的四蹄踏在水面上,荡漾起一阵阵碧波,湖底的彩色金鱼都来嬉戏,在绿藻间穿梭。
……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转头询问。
天渊默而不言,站在不秋舟的船头,他始终凝望着烟雨朦胧的对岸,那个青影跪倒在水竹旁,泣不成声。
顿时有块玻璃深深划过他的心藏,血流不止,越忍耐就越濒临崩溃,世上安有两全法。
总得有人牺牲。
“等整件事情结束,我就会去接你,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天渊垂眸望去。
他抬起宽阔的手掌,轻柔抚摸着少年脑袋,碧水盈盈,波光似锦,倒映出了摇曳的不秋舟。
船头白影遥望着对岸的倩影,与此同时,幕雨也在看着他,迷蒙的泪眼里满是不舍,无可奈何。
还有一抹深深的怨恨。
“什么时候?”
少年连忙问道。
权当是幕雨挂念,不舍得他去遥远的地方,霞光徘徊在沉甸甸的铅云里,幽暗翠竹下,人影独自茕茕。
在斜风细雨下,倍感凄凉,他忽然间萌生了回去的想法,望着远方,隐隐觉得气氛凝重。
“我不想出城了,回家好不好?”
“终有一天要分开,这样……你才能成长。”
少年听出话外之音。
他卷起衣袖,自船栏边翻身而下,碧水清澈,河底摇摆着几条墨黑的怪鱼,天渊及时拽住少年衣袖。
若他愿意安分守己,就拖上不秋舟,若还是冥顽不灵,就多多与那凶残的剑鱼交流谈心。
长角尖锐。
可轻易贯穿猎物。
“可能很漫长,但是你要好生待着,记住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前因后果,将来都会渐渐明白。”
“我拒绝!”
少年割掉衣袖。
他坠入碧波中,掀起一团雪白浪花,夏日里的河水充满温暖,漂游片刻,他却感到背后传来刺骨寒意。
仿佛水面都要开始结冰,深水下的黑影越聚越多,鳞甲厚重,七彩的光亮迷迷蒙蒙。
奇形怪状。
水中妖兽都向他游来。
……
“争战从来不是硬碰硬,剑客会寻找对手的弱点,逐个击破。”
天生星眸微转。
他的目光游移在冰河身上,手腕,脚腕,颈项关节都是薄弱部位,可以轻而易举划破,使其彻底丧失抵抗力。
“刷。”
流光一闪。
天生隐匿虚空,再次浮现时,已然腾在了冰河的头顶上方,燃烧着冰冷焰火的剑锋高举着。
这一刻光芒异常强烈,经过太阳折射,光斑在冰河脸颊上游移着,他只觉得被强光侵袭。
不得以闭合双目。
透明的剑锋也骤然劈落。
“锵!”
冰河抬手阻挡。
他顿时觉得身体沉重,仿佛泰山压顶,斩击的力量远超预料,嘴角溢血,抵御这次冰凌剑斩,竟然生生耗费他半数灵力。
“确实,你有骄傲的资本……作为南陵家的希望,我得到的宝物可不仅是环瓠王,这副狼王指骨锻造成的双爪,相性和阶级都与我是绝配,想要击破,再去提升几个等级吧!”
“下去!”
宛如恶魔低语。
强压之下,狼王爪上火花飞溅,冰河冷汗淋漓,他膝盖以下都陷入坑洞中,地板上的裂隙呈蛛网状。
顿时尘烟翻滚,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横飞的瓦砾飞石都向四面射去,穿金裂石。
百米外的墙壁孔洞密集。
摇摇欲塌。
“奇怪……他的灵力维持在御心境界,连刃者都算不上,竟能使出这般强横的力量?”
极奇炼红眸闪烁。
非弥院长也略微一呆,狼王骨爪,加上环瓠王附体,足可挡下同等境界的强力攻击,不动如山。
反击时更是迅猛如虎,让对手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可惜变生不测,现在的战况恰恰相反。
“太小看我了!”
冰河瞪大血红双眸。
他皮开肉绽,却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痛楚,狼王爪毫无损伤,而脆弱的冰凌剑刃开始渐渐瓦解。
被稳稳阻隔在他构建的防御壁外,无法突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冰凌剑碎,尘霜飞散在虚空中。
全力压落的那一刻。
天生躯体骤沉,来不及跳离战场。
冰河眼中满是疯狂,他带血的嘴角微微上扬,当机立断,猛然挥动亮起蓝纹的狼王右爪。
强烈气流席卷而去。
掀起漫天尘霜。
“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冰河全力一击。
足以震碎对手肋骨,摧毁灵宇,下半辈子再难踏上道途。
“嗒。”
天生先一步落地。
冰河神色诧异,他的重击扑了一个空,明明看准绝佳时机向心脏处挥爪,然而那瞬间空无一物,什么都不存在。
“冰窟阵!”
天生目光凶狠。
他挥手唤出冰凌剑刃,猛然舞动,冰河暗叫不好,他不认为少年只是在分散注意,四周定然设置了阵法。
搜寻无果,他只得纵身后跃,在环瓠王的加持下勉强躲过横斩,有种凭空生成冰锥的阵术,名为冰刺阵。
“刷。”
刀光剑影。
冰河神色惊愕,他看不清剑刃的真正形状,只见柔光凝聚,薄如蝉翼,呈半圆弧度划破长空。
没有带动一丝风声,他想要避开剑光,脚掌却被猛然冒出的冰锥刺穿,鲜血如注。
“呃……”
冰河被剑光贯穿。
他喉咙发痒,感到一股极致的冷意在蔓延,从纤细的脖子,渐渐靠近心脏,后背上的汗水渗透衣衫。
大腿被六根冰锥贯穿,将他牢牢封在原地,不敢乱动半分,生怕牵动颈间的细微伤口,血溅当场。
“等等,比试结束!”
灰芒降落。
他所踩的地面瞬间化为冰窟,无数冰锥钻出地面,将其围困。
“这就是冰窟阵……御心境界用用冰刺术还行,连阵术的门槛都够不着,范围这般广阔,怎么没见他铭刻阵纹?”
非弥院长震惊无比。
天寒地冻,地面结起厚重的冰层,将比武场变成一处冰川裂隙里的洞窟,茂密冰锥凭空凝结。
这点挠痒痒的攻击,对非弥院长造不成伤害,他所踏过之处,坚冰融化,露出被错落冰锥遮拦的阴影。
冰河千疮百孔。
任他三头六臂,也无处遁形。
“强压之下,狼王爪也得全力抵抗,冰凌剑碎我本以为你胜卷在握了,可是急于挥出那一爪,露出了最大的破绽……那招横向一斩,对寻常弟子已是绝杀,可被附身环瓠王的你勉强躲过一劫,冰窟大阵,封喉一剑,短短时间之内,竟能几次置你于死地!”
非弥院长细思极恐。
他打断了决斗,小心探查血人的身体状况,冰河汗流浃背,加上颈间的刺痛感,清晰得感受到死亡。
仿佛收割生命的死神就在身后,随时会勾走他的残魂,至于会引渡去哪里,不得而知。
“不要说话……剑刃是由冰凌石打造的,伤口阵阵冰凉,暂时没有疼痛感,被汗水淋湿的痛痒也请务必忍耐,稍微牵动,都可能让伤口寸寸开裂。”
非弥院长隐隐心慌。
他一改往日的散漫态度,很久没观赏到精彩的争锋之战,却差点闹出人命,银发少年挥舞第二柄冰凌剑时。
再想阻止。
已然无力回天。
“冰河出生豪门,资源一应俱有,本以为收拾你绰绰有余,没想到竟会惨败,都怪你……害我输给织绘依那么多灵晶!”
非弥院长埋天怨地。
他无奈摇头,虽说刀枪无眼,他断然不信银发少年临时起意,第二柄冰凌剑,加上飘渺虚无的剑术,简直防不胜防。
……
“纵向劈落那一剑,长虹贯日,比起落势轻盈的剑术,更像是……纵横南境的颍家刀术。”
极奇炼低语道。
银发少年的冰凌剑太过平凡,与狼王爪撄锋必会断裂,倘若持有圣物级的神兵利刃,爆发力该有多么恐怖。
同境界中怕是难寻敌手,可惜越是修炼,灵力的优势就越显著,再强横终究是血肉之躯。
难成大器。
“怎么,你很失望?”
织绘依笑不拢嘴。
她双眸发光,像个得意忘形的小财迷,怀里抱着一堆小山般的灵晶,能够挥霍好长阵子。
原本也没觉得银发少年会胜,只是习惯与极奇炼唱反调,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押对了宝。
“祖训有言,每柄灵刃都得是杰作,在铸剑师面前,这般不爱惜陪伴自己的兵器,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极奇炼重拳轰出。
悬铃木阵阵摇摆,落叶凋零,树干上骤然破出恐怖大洞,她闭目养神,渐渐收敛紊乱的气息。
“真生气了,强迫症吗……本准备输一场,让你暂时忘记断指之痛,没想到老天这么不给面子。”
织绘依喃喃自语。
赌一赔十,她乐呵呵数着怀里的灵石,忽然飘下来蓝色绒毛的蒲公英,抬头却看到红裙女子渐远。
“哎,等等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