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东都猛咳几声。
他趴在黑色玉板上,浑身湿透,被寒冷的冰水泼醒,断裂的肋骨并未接续。
显而易见。
没人愿意给叛徒疗伤。
“谁的主意?”
南竹眷厉声道。
和世端坐在帝位上,一言不发,却让人感受到怒意,隐约按捺不住,想要出城围猎赤女。
“是我做的,与任何人无关……”
东都心灰意冷。
东鲛承元气大损,想必已经恶人先告状,不难想象,他们最终会偏向谁。
“有些罪责,你扛不了!”
南竹眷语气冰冷。
他见过太多铮铮铁骨,若能为己所用,自然再好不过,若为他人尽忠,只能忍痛抹除了。
“断侯实力卓绝,若非被你暗中偷袭,如今该加官进爵,坐享荣华,只可惜……”
南竹眷摇了摇头。
“他是……”
东都抬眸望去。
少年迎面走来,身着黑红衣裳,与断侯感觉相似,脸上带着鬼魅面具,看不清面容。
少年寂然无声。
手里紧抓着破碎的玉面。
“接取任务前,断侯曾留下书信,若他不幸殒命,就将遗物转交……就是眼前这个孩子。”
南竹眷沉声道。
断侯性格孤僻,身旁有个少年跟着,两人都不爱说话,似是心意相通,常常同入险地。
在南境游荡多年。
是身份成迷的人物。
“啪!”
东都脸颊吃痛。
整个人猛然摔飞出去。
他翻滚几圈,勉强稳住身形,少年臂膀消瘦,力量却是惊人,在无声宣泄心中的怒火。
“对不起……”
东都艰难开口。
感觉下巴都碎裂,血水横流。
少年沉默寡言,他接过断侯的虚玉戒指,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殿外。
茫然失措。
不知具体去向。
“虚拟神体,咫尺柱……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轰动四方,就这么放人走了,是否太可惜?”
南竹眷遥遥望去。
断侯修为有限,神体并不完整,需借助大阵开启,即便这样,也引得不少人眼红。
咫尺玉柱。
封杀过不少惊世强者。
“神血现世,引得能人出山,功败垂成,令人无比惋惜……对其后辈行不轨之事,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和世态度明确。
他自负清高,不屑夺取他人遗物。
“言归正传……明知赤女凶险,你还是执迷不悟,替其披荆斩棘,是不是听从命令行事?”
南竹眷继续审问。
他垂眸望去,东都失魂落魄,自知在劫难逃,索性放弃了思考,将一切罪名都担在身上。
真是愚昧的忠诚。
“赤女挟持了极目,威逼我杀死断侯,一念之差,最终还是下了手……私心使然,没有人推波助澜,我愿意承受任何惩罚。”
东都供认不讳。
“我可否认为,你与极目是同谋,为掩护赤女离开,故意进行阻碍,导致断侯瞻前顾后,难以施展,最终被你暗算……若是这般,那小姑娘也不必治疗了。”
南竹眷回眸望去。
似在等待和世下令。
“句句属实,你们为何不相信……非要牵扯不清,给无辜者也安上罪名吗?”
东都眸光闪烁。
天堂地狱,果真一念之差。
“你的证词,与东鲛承可大有不同……将人请上来。”
和世神态威严。
殿门走来两人,拖着一具魁梧的躯体,东鲛承双眸黯然无光,他遍体鳞伤,血水沿着膝盖滴落。
整个人没了生气。
“咕咚。”
东都咽了口唾沫。
与威风凛凛的鲛人皇者截然不同,除了赤女的攻击,更添几道恐惧伤痕,深可见骨。
“有些人不禁吓,稍微动点手段,他就瑟瑟发抖,将胭脂寒蟾全盘托出,说说吧……何时与赤女勾结。”
和世轻描淡写。
东鲛承地位超然,统领鲛人一族,威望甚高,本不该严刑伺候,可这一回,铸下了弥天大错,活罪难逃。
赏罚分明。
和世不变的原则。
“交战这么久,你早该知道,异族的力量有多可怕,比起围困在魔族里,不如大开城门,任其离开……若是闹得天翻地覆,让神族也感到头疼,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东鲛承脸色憔悴。
他嘴角轻颤,带着一抹难看的笑意。
鳞甲溃烂,躯体崩裂,被人生生拔除鳞片,血肉都翻白,在来之前,想必经历过漫长的时光。
让人触目惊心。
“异族强大,越要确保封印的稳固性,不放过任何漏网之鱼,赤女此番离去,绝非找神族复仇……她会养尊处优,暗中集结大军。”
和世淡然开口。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赤女脱离险境,暂且不会再回来,也算为魔族争取时间……我愿认罪伏法,却不觉有愧。”
东鲛承冷笑一声。
他有气无力,瘫软在地。
“神殿若无人镇压,封印大开,等着魔族的下场,是内忧外患,届时异族蜂拥而至,屠戮南境城池,血流成河……”
南竹眷长叹一声。
想得越多,反而容易出错。
“你的想法,是在否定先辈的精神!他们浴血奋战,舍身忘死,未生出过这种念头!”
和世剑眉微皱。
不灭城太平祥和,弊端油然而生,足以致命,光是异族苍芒,就能拖延住不朽帝。
不敢想象。
两族交锋的画面。
……
“嗯……”
天生睡意朦胧。
被人摇醒。
他躺在藤椅上,庭院里植物挪移,芭蕉叶伸展过来,遮蔽住日光,使得太阳不那么耀眼。
睡了场好觉。
“你怎么在这?”
幕雨巧笑嫣然。
她弯下柳腰,玉手抚摸天生的脑袋,稍微整理银色发丝,轻柔冰凉,像是流淌着的天水。
“吱呀。”
天生推开木窗。
仍留有清晰的脚印。
“这……”
幕雨柳眉微皱。
玄素睡颜绝美,她呼呼大睡,安然躺在柔软的床上,丝毫不客气,天姿不甘示弱,霸占了另外一半。
两人势均力敌。
整夜不曾离去。
“玄素神秘兮兮,说有些悄悄话,要彻夜长谈,天姿不愿回避,最终演变成这样了……”
天生感到无奈。
他早早溜走,屋子传出两人的争论声,闹腾到了后半夜,天生半醒半寐,不知何时才睡着。
“呵呵……这一点,和你父亲可不像,他走到哪里,都让人望而却步,不敢轻易靠近。”
幕雨失声笑道。
秋水明眸,好看极了。
她身姿婀娜,温柔气质浑然天成,青竹衣翩飞,宛若雨后春笋,纯洁中透出一抹嫩绿。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天生不禁问道。
幕雨略微失神,她俯身坐下,将天生挽进怀里,似乎想起一段美好时光,唇角浅笑。
“当时……潇湘家还在北境,名为对岸的城池里,盎然绿意,轻拂一潭荡漾春水,那里湖光山色,是片罕见的人间净土。”
幕雨眸光闪烁。
身为世家千金,名下不乏产业,她可操控万物,酷爱珍奇的植物,长年收取仙花灵草。
“我亲手提字,将其命名为幕雨宫,可是某日,发生了重大变故,珍贵仙药被人洗劫。”
幕雨暗叹一声。
她赶到时,现场狼藉不堪,幕雨宫防守不弱,却被人轻易攻破,重金打造的玉盒一分为二。
里面存放无价之宝。
仙花神异,足以枯骨生肉。
“夜羽说,若是见到偷药的歹人,定要他就地正法,生不如死……”
幕雨微微笑道。
那人走得匆忙,留下踪迹,她一路追到荒凉深林,掩藏着废弃的殿宇,枯藤老树,爬满茵茵青苔。
幽香飘荡。
想必是在炼药。
“然后呢?”
天生感到好奇。
天渊孤傲,怎会屈尊窃药。
“我们见到,一个血淋淋的人影,他平躺在地,上身裸露着,胸口有个深可见骨的空洞,贯穿了身体,将要踏进死亡大门……”
幕雨神思恍惚。
珍品被人偷走,让她感到恼怒,殊不知,心也将跟着丢了,幕雨初遇天渊,一见钟情。
白衣冰冷。
想要了解的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