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峤精致的小脸登时变得透白,严酷的冰霜敲打过似的,非红非白。
林俊老师这个时候走过来,又对陆衍辰和安西西说,“不同的人所表演的形式是各有千秋的,那么接下来,你们两个再来演一下这一段。”
安西西与陆衍辰当即都愣住了,因为对于离婚这个敏感话题,正是他们两个不久前所经历过的,这段经历于两个人心中都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如今要以表演的形式再现,对两个人来说,就好像把刚愈合的疤口血淋淋地掀开。
安西西最先朝陆衍辰开口道,“请多指教。”
陆衍辰恍然如梦,僵硬地点点头。
嗯……好……
半晌,安西西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她的眼神中饱含着哀怨,汹涌的泪水封堵在眼眶内,兜兜转转,始终没有滴落下来,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激动,连安西西的脸颊也透着绝望的惨白。
没有一句话,只盯着,只望着,就把陆衍辰的心都快要搅碎了。
实在忍不住对方哀怨的眼神攻势,陆衍辰最先开口道,“你就什么话也不想对我说,你就什么话也不想问我吗?”
安僵硬硬地摇摇头,仿佛又觉得后悔,急切补充道:“我如果真问了你什么,你会老实回答我吗?”
嗯。
陆衍辰默许。
安西西问,“你曾经爱过我吗?”
这句话比任何力量,都能将人生硬地撕碎。
陆衍辰:“爱过。”
安西西冷冷一哧,带着无尽地嘲讽与鄙视:“你确定那是爱吗?如果真的爱过,又怎么会轻言放弃?如果真的爱过,又怎么会把这种爱再转嫁给别人?”
“你的爱是水吗?是流动的吗?是廉价又便宜的便利贴吗?随便想贴在哪就贴在哪里吗?”
“若是这样廉价的爱,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挽留你。”
“甚至还想要给你一些衷告,希望你这次的爱能够托付给正确的人,否则你这种举棋不定性,将来还得再流向别处,继续祸害一个曾经像我这样爱过你的人。”
安西西的话句句带刺,每根都像扎在陆衍辰的心头,虽然不会流血,但是痛彻心扉。
陆衍辰遥远得记得,安西西擅自决定要跟自己离婚的时候,也是这种傲慢非常的态度,仿佛她永远都站在正义的一方,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解释。
陆衍辰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陈郁。
“谢谢你对我的忠告。”陆衍辰选择了一种怒极反笑的表情来应对责难,“我谢谢你曾经对一个爱你的我,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最应该谢谢你,每次都是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将我远远地逼开你的身边。”
“最后还谢谢你如此轻松就放手,给我们这段可笑的婚姻,画上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休止符。”
自暴自弃的表演张力跃然眼前。
安西西被他充满挑衅的语言嗤之以鼻,她缓缓靠近了一步,又连续退后几步,面带微笑却冷嘲热讽,“对于一个出轨者来说,你的态度算得上彬彬有礼了。”
陆衍辰:“面对婚姻中被抛弃的一方,你的言辞也算得上是客气了。”
安西西顿了顿,忽然哈哈大笑道,“难道你以为,我还会为了挽留你,会跪下来向你讨饶吗?”
“别做梦了!”安西西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一种介乎于坚强和执拗之间的某种反应,“你现在可以走了,这个家曾经需要你,而现在,你可以去破坏别人了!”
陆衍辰一时无言以对,他竟然像一个病毒一样,被治疗效果显著的药物驱赶出体外似的。
这真是可笑至极。
陆衍辰头也不回,带着决绝夺门而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表演到此结束的时候,安西西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双手紧紧捂着脸,跪坐在地上,好像浑身的筋骨都被丈夫的离去抽走了那样。
伤心,绝望,略带后悔,而又濒临崩溃。
可以看得出,她所饰演的妻子其实是特别想挽留丈夫,可是因为内心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才有最开始的挽留转变,成了步步紧逼,最终将丈夫逼出家门,自己又要单独面临彻底失败。
就在这个关键的地方,林俊老师鼓动双手,啪啪啪,把掌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了三位同学。
安西西与陆衍辰瞬时回复自然表情,安西西眼睛就像会吸水的海绵一样,将眼眶里那些泫然欲泣的泪水,竟然一瞬间就吸回到泪腺里似的。
这点让林紫峤的内心惊骇不已。
但是说实话,安西西的整个临场表现,都与林紫峤所想象的不一样,她通过语言和肢体,动作和情绪,给人带来的层次分明的震撼,就跟她最后的那一声放肆哭泣一样,充满了艺术性特有张力,叫人回味无穷。
老师当即点评了三个人的不同表现。
虽然陆衍辰一个人表演了两次,但是每一次给别人带来的,视觉感官是完全不同的。
而对于两个女生之间的表演层次,很明显安西西的要略高一筹,给人震撼,感觉在情理之外,而又像在情理之中。
而林紫峤的反应,则是普通妇女离异时,所能表现出一般反应,属于很日常的表演手段。
不过林老师给予了三个人相当程度的肯定。鼓励他们在下次表演之前,一定要提前考虑好,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会有如何的对白,随机应变是关键。
下课后,林老师找陆衍辰去谈论一些关于表演方面的建议,安西西收拾好书包准备要回家了,结果林紫峤悄无声息地走向了她。
两女再次针锋相对。
林紫峤略傲慢地笑道:“安西西,虽然我之前说过,我是特地为了陆衍辰来这里学习的,但是今天看了你的表演以后,我突然发现,其实表演也是一门很有意思的学科。”
“我向你发出挑战,在今后的这半年内,我一定会努力超越你,当然也包括顺利成为陆衍辰的女朋友这件事。”
安西西背起书包,不温不火道,“行,这都是随你的便的事,而且也不用跟我讲。”说完也不想听对方接下来的话,径自走了出门。
就听见林紫峤气呼呼地喊道,“安西西,我以为你刚才的那是种高超的表演,原来你根本就是这种个性的人哪!”
安西西微微轻笑,眼神里有些倔强的潇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