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源骋到水华殿时，白家夫人已经知道白慕两家取消婚约的事情了。
可她就宛若什么都没有听到过，只拿着一本静心的书籍精心研读着，丝毫不被人打扰。
她依旧穿着自己最爱的湖蓝锦绣，风韵犹存。
在白源骋的印象中，母亲从未生过气，她待人温和，就连下人做错了事，也从未苛责过半分，柔情似水，温婉极了。
“母亲可还记得陶素儿？”古雅生香的屋子里只有他二人。
手中一顿，母亲惊讶地抬了头，眼中满是震惊。
“你……”
“我想起来了，虽然只是零星的记忆。”
“怎么可能？”
“她是我命定之人，我又为何想不起。”
“是了，那孩子可是与你有因缘的，命定之数又怎是常人可以改变的。”
夫人放下书籍，眼中释然，“你想知道什么？”
“您当年为何事献了命？”
似是没有想到白源骋会问得如此直接，夫人沉默了许久，“为了断你因缘。”
区区六字犹如烙铁般在他胸口留下了印记，滚烫万分。
原来真是如此，他的母亲为了断他因缘，献了命。
而他的父亲，为了他再也记不得陶素儿，下令杀了数十人。
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明白。
“为何？”
“素儿那孩子是天变之数，与她因缘，不得好死。”
天变之数。
传言在天地初成时，万物生灵形成天变之数存于世间，一为生，一为死，相生相克，世代轮回，以此来维持世间生死平衡。
承变数者，天赋异禀，灵力霸道异常。
他们既维持着世间生死，也掌控着世间生死。
换言之，世间生死就在他们一念之间，若一步行差踏错，便是血流成河，人间地狱。
“就因为这区区命数，你们就要了她的命，她死的时候才十七岁啊。”
“若她不死，死的就是你，我和你父亲又怎能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你们就杀了那么多人，甚至烧了森雾潭长华宫，灭了整个凌家。”
死一般的沉默，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浓重血腥味，迎面扑来。
看啊，多么感人至深的亲情，可别的人，又做错了什么。
“源骋，你是你父亲最器重的孩子，也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们让我背着数十人的性命，不，在凌家那场大火中死了大抵有几千人，你们让我背着数千人的性命和鲜血活着。”
“源骋，有些人注定是要牺牲的。”
白源骋听了这话毛骨悚然，他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她母亲之口，那个连一句苛责都不忍说出口的人，在面对活生生的性命时是如此的冷静和残忍。
话中的云淡风轻就好似他们只是在聊家常事儿。
可背后却是腥风血雨。
他不想在那屋子里多待半分，拿起朔寒便要走。
到了屋门口，夫人出声拦下了他。
“源骋。”
“……”
“你还没有记起素儿的样子吧。”
“……”
“那孩子是母亲这辈子见过的心地最好的孩子，若她没有此命数，我比你更希望那孩子进白家，可有些事它不由人，半点不由人。”
“……”
“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不要想起素儿的样子。”
“为什么？”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说完，白源骋出了屋，再也没有停留半步。
你会后悔的，当你想起她时就会明白了，一切皆是亏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