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韵下凡不过两年的时间,就有了这么个契机,蜀山的清风长老捉妖至此看中了彼时肉体凡胎的谢灵韵欲收其为徒,故而与他爹提议,让谢灵韵入道门,习斩妖除魔一术。
在谢灵韵的爹谢鸿眼里修行此举往大了说有利于天下苍生,往小了说也可保护自身,于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了。
为此含着泪承受了他夫人也就是谢灵韵娘亲的好几顿拳打脚踢。
谢灵韵如今在凡界,是郑国摄政王谢鸿的老来子,母亲是风华正茂的郑国长公主郑玉珠,仍是身娇肉贵的身份。
谢灵韵最终还是被清风长老带走了,暮去朝来转瞬又过了十五个春秋。
作为蜀山法术最为高强的弟子,谢灵韵以不能割舍俗世身份为由,拒绝了接任道门的资格,所以今日是他出师之日,也是他被逐出师门的日子。
背着一个轻便的包袱走在下山的路上,谢灵韵心中五味杂陈,喃喃自语道:“还真有点舍不得。
想起离开之际,师父对自己的最后一个要求,寻找镇守四方之人,说是只有他才能找到那四个人,并美其名曰为了天下苍生,谢灵韵三番几次的怀疑这是不是叫他跑腿的说辞。
他把寻找镇守之人的第一站定在了郑国京都,不说别的离家那么久他也该回去看看了。
在这万里疆土饱受妖怪折磨的年代,各地王朝挽狂澜于既倒,全力保住了各国京都,若说这乱世唯一还算做繁华且百姓还能安居乐业的地方就目前而言恐怕也就只有各国的京都了,各国京都俱是武林高手扎堆,驱魔道士遍地走。
谢灵韵一人一剑单枪匹马回了郑国京都东都,从蜀山到东都的距离不近,传送符的距离达不到,一路御剑飞行也耗费了几天的时间。甫一到达,谢灵韵先找了家酒馆填饱肚皮,他穿了一身肃杀的玄衣头顶着铁锈色的幕篱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耳朵却留意着旁人的窃窃私语,这一听果然就听到了关于摄政王府的消息。
“哎,你听说了没有,最近那摄政王府总有怪事儿,偷偷的拉出去埋了好些做丫鬟打扮的干尸。”一个汉子咂了口酒朝同桌的人凑了凑头。
“早就听说了,坊间传闻是与那摄政王世子谢……谢灵韵有关。”旁边的人往嘴里填了粒花生转眼看他。
“怎的?可有何内幕?”汉子本是酒至半酣随口这么一提,现下倒真有了兴趣。
“那倒没有,但是怪事是从他回府之后才开始的。”旁边那人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汉子哈哈一笑,浮想联翩,冲那与他交谈之人挤眉弄眼道:“莫非那摄政王世子在外头修习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术。”
谢灵韵听到这就火了,扔下钱起身出了店。
“敢冒充本大爷败坏我名声?嫌命太长了吧。”一面甩出一张传送符,一面碎碎念,索性是他学艺太精了才能腾出嘴来啰嗦,只别的不说自从下了凡这气质真是越来越跑偏了。
时隔十五年谢灵韵再次站到王府门口时,一时间竟也有了种近乡情却的古怪感觉,他抬头看了一眼,王府上空笼罩了一层若有似无的妖气。
愣了愣神的功夫,一辆马车咔哒咔哒的停在了他面前,谢灵韵一眼就认出从车上下来的美妇人,那是他阔别了十五年之久的母亲郑国长公主,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眉眼间的英气也一如往昔。
此时刚下马车的郑国长公主也注意到了他,两人隔着铁锈色的幕篱两两相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郑国长公主搭在丫鬟小臂上的手一紧。
在他阿娘的目光注视下,谢灵韵抿了抿唇,抬手摘去了头顶的幕篱。当众人看清谢灵韵的面容时不禁瞪圆了双眼。
“灵韵……”盯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郑国长公主唤了一声鬼使神差的靠近他。
“公主,小心不要被妖怪给骗了。”丫鬟很快回过神拉住了郑国长公主,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郑国长公主充耳不闻,怔怔的挥开了丫鬟继续往前走,落在众人眼里真像是中了邪一样,众人面色大变。
“我,我回府去禀报王爷。”其中一人丢下一句就连滚带爬的进了府。
“阿娘。”谢灵韵的这一声呼唤如泣如诉,闻者定要起一身鸡皮。
但是郑国长公主明显很受用一把抓住谢灵韵的胳膊,激动的又哭又笑,“我儿,是你吗我儿?”
“是我。”谢灵韵笑的有些勉强。
“你个混小子,你终于肯回来了。”郑国长公主搂着谢灵韵的肩膀放声痛哭,谢灵韵僵硬着身体拍了拍她的后背。
耳边传来她不断啜泣的声音,“前两日府中回来个你,我始终觉得不对劲儿,偏你爹说有道门信物为证一口咬定是你,郑国长公主正说着身躯一震,也顾不得哭诉了突然醒悟过来,“不好,灵韵快跟娘回去在你爹面前揭穿那个假货。”
话罢还不待谢灵韵说什么就被揪着领子踉踉跄跄的回了府,即使再往上数个万儿八千年也没受过这种对待的谢灵韵“……”。
一踏进府门,郑国长公主端起了架子很有威严的丢下一句立刻去把王爷给我叫到前厅,也亏得早有落荒而逃的下人进府通报了,谢鸿匆匆赶来与谢灵韵他们撞了个满怀。
彼时谢灵韵一家三口正坐在大堂静静等待,面对他爹灼热且肆无忌惮眼神,谢灵韵真觉自己坐不住椅子,不禁感叹一般人都扛不住他爹这炯炯有神的老眼。
幸好这时奴仆来报了,说是“世子”马上就来,若是再迟一会儿谢灵韵都要忍不住亲自去“请”他了,感觉到一股妖气逐渐朝这里靠近。
谢灵韵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一个冒牌货还真敢明目张胆的来见自己这个正主啊,没两把刷子都对不起他这份猖狂。
如果说眼前这冒牌货的打扮不是那么令谢灵韵感到羞耻的话,还未见到他之前,谢灵韵想的是百般折磨定叫他后悔出生,见到他之后……还是赶紧叫他去死吧。
一张与谢灵韵一般无二的脸,却与他迥乎不同的打扮,完美的诠释了一种姿态两种颜色。只见他披了一件黝色的斗篷,领子上镶了一圈蓝狐皮,罩住精瘦的身躯,墨发高高束起,看上去有些清冷。只是精致的眼尾晕了一抹妃色,与眉心妃色的妖异的图案交相辉映,又呈现出一丝浓烈的艳丽。先按下谢灵韵在跑偏的路上渐行渐远的气质不提,那冒牌货是第一眼可见的冷艳。
莫名羞耻的谢灵韵“……”。
眼角扫到挂在他腰间的佩剑,心中了然,这东西,仗着自己有几分修为,不知从哪里搞到把道门弟子的佩剑,难怪这么有底气假冒自己。
冒牌货在看到谢灵韵的瞬间神色骤变,吐出一句“妖孽。”那玉容上表现出一副仿佛来不及多说的模样,呲的一声,拔剑朝谢灵韵刺来。
他拔剑的时候,那明晃晃的剑芒简直刺瞎了谢灵韵的眼,这下谢灵韵真是气笑了,戏这么足,装都装不像,道门里谁人不知,他的剑就是把没开封的摆设,唯一用处是用来御剑飞行。
“你知道你假扮的到底是谁吗?”刀尖逼至眼前,谢灵韵神色不变好奇的吐出这么一句,甚至都不曾从椅子上站起来,只略一侧身,两指夹住了刀尖,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有些戏谑的看着它。
冒牌货不语,显然也是不擅用剑,干脆直接把剑弃了,赤膊上阵。几乎是在他弃剑的同时,谢灵韵也松了手,另一只手随意的甩出三张定身符,哐啷一声被两人扔下的剑掉落在地。
“蜀山伏妖榜排榜第一的弟子且修的是符咒。”谢灵韵好心的为他解答。
冒牌货闻言心下大惊,此人竟是那天杀的“蜀山葫芦儿”,要是谢灵韵知道自己在妖道上有这么个不中听的混称估计就不会多说废话了。面对突如其来的符咒冒牌货来不及多想,急急的后退躲开,转眼间便与那其中一张定身符斗起法来,一人一符上演着你躲我追的戏码,若你要问那另外两张符呢,自打斗至此面如土色却仍坐的笔杆条直的谢鸿夫妇简直是欲哭无泪,谢灵韵本也不想如此,但是眼看着他二人不走,还“叫嚣”着要过来“帮忙”,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谢灵韵捡起地上的剑啧啧道:“还真是我门的剑,只是修行之人剑不离身,道门里可没人敢像你这么没骨气的弃剑。”
此刻那假冒之人也已亲身体味出了“君山葫芦儿”的不凡,但看对那符箓的掌控,压根就是在逗着自己玩呢。
瞅准时机想要抓着在场的郑国长公主逃跑,也是这冒牌货太自以为是,自己一个人跑不跑的了还不一定居然还妄想抓着郑国长公主再跑,谢灵韵焉能看不破他的伎俩,面上已然带了丝怒气,把手中的剑往外一掷喝了一声:“去。”那剑瞬间以雷霆之势削去了他伸出的爪子,冒牌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脸上赫然显露出了一对冒着绿光的狐狸眼睛,紧接着他冒着血泡的小臂上竟又扭曲着长出了一只新手,那直直窜出去的剑拐了个弯又化成千万道剑影与其缠斗在一起,定身符寻了个间隙不容反抗的贴了上去,一切归于平静。
谢灵韵走到摄政王夫妇身后把两张定身符一揭,甩了甩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塞到了胸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温声询问,“没事吧。”
被迫近距离的观战,年纪一大把的摄政王虽然被削去了一绺头发也倒还好,只是眼睛瞪的大了些,被溅了一身血的郑国长公主还没来得及说话,看着那地上被定住的狐妖,直接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谢灵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