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惊吓过度,第二日我便病倒了,看窗外落黄翻飞,风往屋里灌,吹得窗棂扑棱棱的响,屋里弥漫着药渣味,白狐浑身是血的样子不断在眼前晃,究竟是为什么呢,是谁那么大胆敢来将军府捣乱,将军府什么都没少,一切正常,只是为了取白狐的性命,什么人会跟一只野兽有仇?
‘画儿,睡一会吧,昨晚折腾了半宿,多休息身子才好的快,别想了,你父亲已经嘱咐人将那只白狐好生安葬了,那只狐狸若是真的有灵他不会怪你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床边,将被子掖好。我怕母亲担心乖巧的闭上了眼睛,听得脚步细细的声音离开后,方睁开了眼睛。
一连三日靖王说要来探视我都将他拒之门外,第四日,家丁来报,说靖王又猎了一只白狐送来,我一听只觉心内五脏翻涌,吐出一口血来。小翠吓得忙要去请母亲,我喊住了她,让她搀扶着我去看那只白狐。
笼内,一只尚在年幼的小狐狸紧张的来回转圈,乌溜溜的黑眼珠藏满了恐惧,小狐狸身上没有伤,看样是费了好大的劲捉来的,小翠道,‘靖王真是有心,又抓了一只小狐狸来给郡主,郡主的病这下就快要好了吧!’
一阵秋风卷过,我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命家丁道,‘快把这只小狐狸放回去。’
‘郡主,放?放到哪里去?’
我一愣,这定是在皇家猎场捉的,普通人怎么能进去,遂摆摆手,‘罢了,先将小狐狸好好养着。’
靖王又来探视,我本想回了的,母亲却不允,把他请了进来。
‘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他在床前杌子上坐下,担忧道。
我摇头,‘无碍,过几日就好了。’
‘我知道是因为那只白狐,才捉了这只小狐狸来,这样有没有心情好些。’
我知他也是好意,遂点头,‘多谢王爷费心了。’
‘跟我就无需这样客气了,累了吧,歇一会,我在这里看着你,你睡着了我就走。’
正发愁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听他这样讲我便闭上眼睛不一会睡着了。再醒来时,靖王早就走了,入画端了碗红枣羹过来,‘王爷才走,王爷待郡主真好,一直守在郡主床边呢!’听小翠这样说我心中更加烦乱,将小翠支走,打开后窗。秋意渐浓,簌簌的秋风刮起来已带着凛冽的寒意,那只小狐狸就养在后院里,凄凄沥沥的叫声悲哀不已,和着这秋日的萧索,让人不禁想落下泪来。
‘赫煊!’我心里轻轻呼喊了一下这个名字,这一病不知为何忽然想见见他,不过也只敢在心里念一念,他来了又怎样,那只白狐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她身上的箭好像插到我心上一般,痛得不知所措。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窗口的视线中,在这秋日满目的荒凉景色中,他青色的袍子好似春天的一抹绿让人心生希望,墨发随意用一根簪子绾起,眉若远山,眼睛里好像住满了星星,这一刻我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血液流动的声音嘈杂交错在一起,却另有一种赤剌剌的难过充满胸腔,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眼中泛上来的酸意,扯开嘴角笑了笑,嗓子干涩的张不开口,却还是想念一念那个名字,‘赫煊!’
他不语,将手伸到我面前,他眼里的星星化作点点流光溢到嘴角,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身子轻轻离开地面,只一用力,我就在他怀中,云很高,他却能带我越过云层,此刻不想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我此刻最想倚靠的人,最相见的人。
不知何时,脚下多了一朵云,他竟然可以腾云,我不知是该惊喜还是惊吓,又一声呜呜的声音,那只小狐狸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云层下面有些怯懦的退到我的脚边,我将小狐狸抱起来,‘不怕,这就带你回家。’
小狐狸在我怀中果然安静了许多,我们来到了围猎场,将小狐狸放入山中,‘快回去吧,不要再让人捉住了。’
他却不肯离去,焦急的围着我转了两圈,我不明所以看向赫煊,赫煊道,‘这只狐狸找不到他的娘了,他是出来找娘的时候才被人捉走的。’
心里一凉,想到那只银狐,再看看眼前这只小的,猛然恍悟,又重新抱起小狐狸,‘小狐狸,你不要再找你娘了,你娘她已经不在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阿娘。’
小狐狸闻言忽然抽噎着哭起来,我心疼至极,白狐是有灵性的,又多数心性至善,却无端招来杀身之祸,我对小狐狸愧疚道,‘若是你愿意,你跟我回去,我会将你好好养大。’
小狐狸很沮丧的趴在地上,也没有想跟我走的意思,一动不动的好似失了魂一般,赫煊对他道,‘白狐,你若是愿意就留在我身边修行,或许有遭一日可以再见到你娘,你娘已经亡故,这是她的命数,你若是想当个孝子就好好的活下去。’
小狐狸怏怏的抬起头看了看赫煊,走到赫煊脚下蹭了蹭,赫煊自袖口中掏出一只玉瓶,小狐狸瞬间就被收了进去。
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切,从方才腾云到现在我再也忍不住问道,‘这,这是什么情况,你不仅会飞,还会腾云驾雾,方才这又是变得什么戏法,赫煊你到底是个什么物件?你你你··’问到最后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个神仙还是个妖怪?’他接过话道。
‘你长那么好看定是神仙了,不,’复又摇头道,‘妖怪也有好看的,神异论里不都是美丽的女妖去邂逅书生么。’
‘那我就当个男妖邂逅美丽的姑娘吧。’他这样一说我笑起来。
‘可是最后女妖都会被捉妖师捉走的。’
‘无碍,没有哪个捉妖师敢来抓我。’
秋阳午后温暖的光照在身上,病似乎去了一大半,笑声在树林久荡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