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多日以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这几场胜利不但夺回了失去的疆土,还代表着陈国如今国力强盛,早已今非昔比,如今的皇帝虽年轻,但却是个有谋略,识人善用的明君。
不过如今除了高兴以外,还有另一桩事,唐肃来信不仅传来捷报,还向皇帝请求粮草增援。虽然军队储备粮食足够,但被攻下的三座城池,其中百姓大多都常年受燕国压榨,加上今年年成不好,这个冬天恐怕都很难度过。其余十座城池状况类似,燕国根本瞧不起这些亡国之民,朝廷不管他们死活,燕国派来的官员也把他们当成猪狗一般对待,实在是民不聊生。
唐肃每到一处,都觉得心中酸楚,实不忍看。故此上书请求皇帝从国库送些粮食,赈济百姓,也好叫其余十城民心归顺,才能战无不胜。
皇帝看了书信深以为然,但这个押粮官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叫了几位大臣前来商议。这本来是件好事,谁去都一样,但连相一党却觉得唐肃此事做得太过,根本就是在收买人心,所以绞尽脑汁也要把押粮官换成自己这边的人,好去探查个仔细。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连相终于成功地把自己夫人的表兄的外甥张超举荐给皇帝,定于三日后出发押送粮草去卉县。
连相得意洋洋地出了门,发现御林军统领林封正站在门口,于是随口问了句:“林统领,案子可有眉目了?”
“回大人,下官仍在探查,相信很快便能结案。”
连相点点头:“嗯,林统领辛苦。”
林封客气地回了个礼,然后就跟着老高进去面见皇帝。皇帝此刻心情不错,看见林封来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
“有结果了?”
“回陛下,宫女秀儿已全部招供,人证物证俱全,确认是……嘉淑仪无疑。”
“她怎么说?”
“嘉淑仪抵死不认,说……秀儿皆是诬陷。”
“秀儿的供状呢?”
林封赶紧将供状呈上去,皇帝仔细地看了,把供状交给老高,然后拿起一旁的茶杯递到嘴边,却迟迟不喝。
突然,他将茶杯猛地摔在地上,大骂一声:“贱人!”
屋子里所有人听见皇帝发火,全都伏跪在地,一迭声地道:“陛下息怒!”
皇帝站起身来,不停地来回踱步,满腔怒气无处可发。良久,他还是狠狠地踢翻了香炉,然后站定,像只发狂的猛兽一般不停地喘粗气。等到他终于平静下来,他声音低沉地道:“林封,传朕旨意,嘉淑仪唐氏以下犯上,打入内狱,秀儿杖杀,宛云宫其余宫人全部发配行宫做苦役,永不复用。”
林封感到很诧异,于是开口问道:“陛下……”
“刺客太监蔡四,以谋逆罪论处,诛三族,张榜示众。”
林封的话被皇帝打断,但后半句也没必要问出来了。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不仅要保嘉淑仪一条性命,还要让这个秘密烂在这里。嘉淑仪虽被下狱,但却连品级都没被革去,就说明陛下将来,还是要迎这位贵人回宫的。
既然刺客已经抓到,围猎场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按往年的习惯,御驾在这里要待上半个月左右,如今才刚刚四天,大家还有的是放松玩乐的时间。嘉淑仪被皇帝下令关进内狱,可如今御驾尚未回銮,嘉淑仪便先在一所偏僻宫殿里关押,待回宫后再送进内狱。
运粮官张超一路紧赶慢赶,好歹是在出发的第十六天到了卉县。此刻大军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兵士疲惫不堪,有的被抬去包扎伤口,剩余未受伤的也都坐在地上歇息。
镇北侯唐肃并未亲自出来迎接,据说他正带着将军们商讨下一场的作战计划,只派了自己的副将来迎接,给张超安顿了一间营帐,也没说设个宴席给他接风洗尘,就这么把他扔在这急匆匆的走了。
张超心里很是不爽,自己好歹是钦差,怎么能受如此慢待?军营中乱七八糟,士兵们个个无精打采,唐侯借故躲着不见,就派这么个副将就把自己打发了?张超越想越气,心说我去城里逛逛,定能找到这个唐肃欺压百姓的把柄。
于是他换了身便服,带了三个随从便出了门。卉县是个不小的城池,里面百姓很多,可街道破烂不堪,连家像样的酒馆都找不到。百姓穿的衣服也是补丁套补丁,有些男人上半身甚至只围着一件看不出形状的外衣,下半身穿的则像个女人的罗裙,小腿都露在外面。
张超很嫌弃地看着这群“刁民”,可没想到这群“刁民”看见他,却十分的热情。
甚至有个老太太,蓬头垢面的,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塞给他:“大人,听说唐将军受伤了,我家里穷,也没什么好的,昨日老母鸡下了两个蛋,大人拿去给将军补补身子吧。”
张超嫌弃的不行,连连后退,他身后的一个随从上去就推了那个老太太一把:“滚一边去,哪来的刁民也敢冒犯我家大人?”
老太太被推得一个趔趄,幸亏身边人多,把老太太从后面托住,才没让老人家摔倒在地。周围的百姓这才发觉这个人怕不是像唐将军那样的好官,于是渐渐退开了些,有个胆大的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张超没说话,他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道:“钦差大人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于是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向这位钦差大人叩头,钦差大人很是受用,于是“和蔼”地点点头:“大家快快请起,本官奉陛下旨意,运送粮食来赈济灾民。你们若有什么冤屈,也可向本官求告,待本官回朝,自会禀明圣上,为大家做主。”
于是百姓纷纷磕头谢恩,刚才那个老太太跪在地上哽咽道:“感谢大人,感谢唐将军,咱们老百姓原来被那燕国欺负,活不下去啦!那边那个老李头,一辈子生了六个儿女,全被那些狗贼欺负死了,剩他一个怎么活?在这跪着这些啊,哪家都有这样的事,死了人没人管,连活命的口粮都没得啊!要我老婆子说,就是咱们命硬,妨死了亲人,连自己也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