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消息传得总是格外地快,皇帝前脚刚在嘉淑仪宫里留宿,后脚整个皇宫的女人就都失眠了。
李婕妤此刻正在连云脂宫里,听到这个消息,登时就把传消息的太监踢了一脚。太监很委屈地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连云脂坐在一旁,一边剥着瓜子,一边不紧不慢地劝道:“妹妹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你都承宠几次了,便让她侍寝一次又如何?”
李婕妤气得浑身直哆嗦:“姐姐你糊涂啊!那唐免虽然今夜才初次侍寝,但陛下整日待在她宫里,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一般。陛下是个年轻气盛的男子,若是瞧上哪个那是一刻也等不得的,如今能为她耐着性子到如今,可见是捧在心尖上,半点委屈都不能受的!”
连云脂剥瓜子的手顿了顿,面上却仍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还在那边劝慰李婕妤:“妹妹想多了,嘉淑仪的父亲是镇北侯,朝中顶梁柱一般的大将军,陛下自然是要多宠着敬着,哪能随意唐突佳人呢?”
“敬着?!”李婕妤听了这话火气更盛:“她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狐媚子,陛下凭什么敬着她?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妖艳容貌就随意勾引陛下,还有脸提什么家世!哼!侯府森严门风,将军沙场征战的英明,都让她这个不肖子孙给败坏了!”
连云脂给李婕妤塞了瓣橘子:“李婕妤这话可就过了。在我这说说也就罢了,出去被别人听到,像什么样子?且不说后宫诸人论品级,嘉淑仪当居首位,你我私下议论,已经是以下犯上的罪名。更别提你句句捎带着陛下与唐侯,当今圣上和朝廷股肱之臣,有哪个是你我深宫妇人可以随意论断的?”
李婕妤这下不出声了,连云脂接着说:“更何况,陛下宠幸谁都是陛下的圣裁,难不成,妹妹还以为陛下是普通人家的毛头小子,见了美色就忘形了么?”
李婕妤突然从这话里查觉出一些别样的意味,于是了然的笑了笑,心说:家世太盛,固然荣宠一时,可登高必跌重。到时候这个后宫,也就只剩连云脂一个绊脚石了。
唐免此刻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皇帝紧张得不行,难不成是刚才在院里冻着了?还是刚才出了一身汗,被风吹的?
于是他喊了一声:“老高,把窗户关上!”
老高站在门外没敢进来,就这么回话道:“陛下,窗户都关着呢,若是冷,奴婢着人加床被子过来?”
“快去,哎,等会,叫人再烧点热水,泡点茶来。”
老高领命去了,唐免缩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陛下,不用麻烦高公公,臣妾不冷。”
白寻使劲给她掖了掖被子:“不冷?你身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么!”说完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下次不听话,朕就要罚你了!”
唐免又往里缩了缩,白寻也钻进被窝:“抱抱。”
唐免在被子里躲来躲去,白寻一把抓住她:“还想跑?朕看你能跑哪去?”
一时间芙蓉帐里,又是锦被春宵。小太监泡了茶来,也只能两手端着站在门外,夏末,晚间天气颇有些凉,不一会茶就凉了。待小太监重新烧了水来,两人也都睡下了。老高挥挥手让小太监们都去歇了,叫最可靠的徒弟守在门外值夜,然后自个儿也找了个地方眯着去了。
可惜第二天就是中秋节宫宴,皇帝一大早就得起床。白寻昨日夜里压根没睡多久,早起困得直点头。唐免倒是一大早就醒了,伺候着皇帝梳洗穿衣,倒是相当尽心尽力。趁着唐免给他系扣子,白寻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在脑门上狠狠嘬了两口,差点没嘬出红印子来。
唐免第一天做妇人,还觉得有点不自在,偷偷地左右看了看,发现宫女太监们都在偷笑,于是轻轻推了推皇帝:“陛下,来不及了。”
于是白寻这才放开她,两个人全都穿戴齐整,用了顿热气腾腾的早膳,白寻才准备出门去上朝。他前脚刚踏出门槛,又退了回来,朝唐免暧昧地笑了笑:“朕晚上宴席散了就过来,你准备着。”
唐免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只说了句:“恭送陛下。”
宫宴还是那么千篇一律,前朝皇帝带着大臣们,饮酒聊天,只是皇帝今天十分的心不在焉,流程全靠老高提醒。大臣们正在纳闷,结果皇帝就抬头跟老高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说自己不胜酒力,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皇帝以往哪年不都是和大臣同乐,不醉不归,今年怎么转了性?但也不乏有些消息灵通的,知道皇帝昨日宠幸嘉淑仪,于是和身旁的同僚窃窃私语:
“陛下这是赶着回去陪美人吧,陛下年轻,和嘉淑仪如今就像一对新婚夫妻,哪舍得分离片刻啊!”
然后就是一阵猥琐的笑声。
连相喝了口酒,心里越发记恨唐肃。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容颜如此秀丽大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连每日用来洗脸的水里都要加上特制的花露,耗尽了人力物力财力才造就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今却被一个体弱多病,乡野长大的狐媚女子夺了夫君的宠爱。
不过唐肃你记着,武将功高盖主,本就是我朝大忌,如今你爬得越高,将来摔得就越重。小皇帝虽是明主,可越是明主,就越容不下你这样肆无忌惮。后宫勾结前朝是大罪,你女儿越得圣宠,将来一旦被陛下猜疑,就会死得越惨。
来日方长。
唐肃远在边关,边关风沙甚大,刚到夏末,军中就已经备好了冬装。燕国处于苦寒之地,民风彪悍,且非常善于骑射,而陈国以武立国,以文治世,兵将甚缺,所以从前被欺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兵强马壮,燕国强盛之时虽然只能守城,但燕国此时国内大乱,正值多事之秋,再过半月,天气转冷,燕国粮草紧缺,就更难作战了。
唐肃站在城墙上向远处望去,半个月内,燕国必然集结兵力,他们急于在入冬前粮草匮乏之际速战速决,所以将有一场大战等着他们。挺过这场战役,就要定下胜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