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今天格外热闹,虽然是义子成亲,但这么多年下来,唐悯之早就成了唐家真正的儿子,加之又是皇帝赐婚,自然是要多隆重有多隆重。
唐肃很是高兴,做父亲的看见儿子成亲,总是觉得比自己成亲还要高兴。他一大早就醒了,甚至还催着唐夫人也早早起来,两个人先是去看了看厨房准备的如何,又去看了看唐悯之那边怎么样,最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喝了点粥就换上衣服出门迎客去了。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迎亲的队伍很快也整理好了,就候在院子中央。可是新郎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眼看着吉时将至,唐肃派了人刚想去催,唐悯之才姗姗来迟。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被大红色的礼服衬着,更显得有些丧气。身边有人关切的问道:“唐小将军不舒服么?”
唐悯之朝那人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我有点紧张。”
旁边的人“哄”地笑了起来,大家都觉得这虎威将军平日里在战场上可谓是所向披靡,没想到成亲的时候竟然也会紧张到脸色发白,额角直冒冷汗,看来真是个纯情的人呢。
唐家和连家的联姻,也算是举世瞩目的大事了,一个是侯爷,一个是右相,拉聘礼的马车整整占据了半条街,另半条街则全是女方的陪嫁。
“呦,这真不愧是高门大户嫁女儿,光是嫁妆和聘礼,恐怕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了这么些个好东西呢。”
“切,这有什么的,你光看那车上,摆的不过是些果子茶饼,最贵重的也就那一两车的金银玉器,真正值钱的嫁妆,恐怕都在那新娘的妆奁里放着呢!”
“兄台此话怎讲?”
“这两位,可全都是世家子弟,连相爷的父亲就曾是两朝元老,叔父如今仍旧在朝中效力,京城有整整两条街都是连家的产业。连相爷的夫人,父亲也是朝中重臣,当初在江南做父母官的时候,也在那边置办了不少商铺良田,光是连夫人当初的陪嫁就有七八家商铺,和两个田庄。如今连二姑娘要入宫,宫里吃香喝辣,用不着陪嫁多少,这些还不都得落到连大姑娘头上去?”
“兄台高见,正是这个道理。但是那连二姑娘能入宫做娘娘,连大姑娘却只能嫁给一个唐家捡来的孩子,又如何能甘心啊?”
“你年纪小,尚未娶妻,等你成了亲你就明白了。女人都容易被俊俏的皮囊蒙骗,只要哪个郎君生的面皮白净些,管他有没有万贯家财呢!”
旁边的人哄堂大笑,此话有理,但也没甚道理。且不管这连家大姑娘如何想,这场婚事是皇帝亲口许下的婚约,哪是谁能说不嫁就不嫁的呢?
更何况连家的姑娘们,从生下来就悉心培养,琴棋书画、歌舞才情,样样都远超旁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们能成为连家在后宫,或是在其他权臣后院的有力支撑,为家里传递消息,像一棵参天大树的根须一样,让连家扎根在朝堂上,哪怕皇帝也不敢轻易动摇。
所以对于连家的女儿们来说,哪怕是嫁给一个老头子当填房,只要是父亲的意思,她们都只能顺服。
所以其实连家姑娘还是很期待这场婚事的,从她十四岁那年皇帝赐婚,一开始她是不情愿的,直到后来在别人家的马球会上见到他。他那时候才十九岁,有种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但是跟其他的少年不同,她看得到他的温柔和沉稳,贵气十足,一点不像一个被捡回来的孩子,倒像是一个天生的贵族。
连大姑娘,不,现在应该叫唐家少夫人了。她坐在花轿里,手里拿着团扇不停地转来转去,紧张得连耳朵根子都是红的,但是嘴角眉梢的喜气却是遮也遮不住。一旁的丫鬟打趣道:“姑娘今日就不应该上胭脂。”
唐少夫人一愣:“为何?上的不好看么?”
丫鬟闻言笑道:“姑娘的脸都红到了耳根,上什么胭脂不是多余?”
唐少夫人羞得脸色更红了,伸手去打这不知羞的丫鬟:“好啊你,从哪里学得如此不知羞!若是,若是以后让人听见你这样的话,就不怕拖累得我名声不好么?”
“好姑娘,全天下人谁不知道我们家大姑娘最好了!才情性格长相样样出挑,谁敢嫌弃您不好啊?”
“可是……就怕官人他……”连大姑娘叹了口气,当年皇帝赐婚,距离如今也有五年的时间了。他足足拖了五年,若非自己前段时间失足坠湖被传成为他轻生,怕是他还不肯成亲。
“姑娘别多想,像我们家姑娘这样的美人,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呢?更何况咱们相爷这样的人物,成了他的岳丈,那他将来在朝中定会青云直上。姑爷又不傻,将来巴结着姑娘还来不及呢!”
虽然丫鬟一通安慰,句句都没说在点子上,但是连大姑娘心里也松泛了些。这些年自己在京城中也素有才女之名,虽然比不上妹妹,但是这京城中,自己怎么也算个一等一的美人。唐家素来和父亲关系不亲近,唐悯之这些年又从没见过自己的真容,更没多说一句话,就算是心里不愿意,恐怕也大多是因为与父亲政见不和导致的,若是今夜见了面,应该就会有所改观吧。
想到这里,连大姑娘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很快,迎亲的队伍就到了镇北侯府。宾客们此刻都迎到了门口,簇拥着新人进了正厅。正厅里,唐肃和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连大姑娘举着蒲扇遮着脸,眼睛看着脚底下,并未看清这两位公爹和婆母究竟长个什么样子,但是眼角的余光却能看见一旁的夫君。他今日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样式简单,但是料子一看就是极好的。剪裁合身,更衬得他高大挺拔。连大姑娘还想接着往上看看他的脸,却听得耳边刘嬷嬷不满地咳嗽了一声,于是赶忙回过神来。
两个人拜了天地,又祭了祖宗,然后大家便簇拥着新娘子进了洞房。这一天的辛苦劳碌,在进了洞房的一刻全都消散了。连大姑娘有点恍惚,自己从此刻起,就不再是连家的姑娘,而是唐家的少夫人,是……唐悯之的妻子。这是她五年来的梦,她曾经一度觉得自己等不到这一天,没想到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自己就坐在他们成亲的新房里,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