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当中,谁家新搬了府邸,谁家翻修了花园,类似这样的事情,都是会互相请客。虽然唐悯之在京城当中只跟几个年龄相仿的世家子弟相熟,但还是广发请柬,和他不熟的,也会因着镇北侯的面子,过来庆贺一番的。
“虎威将军这院子修的好生威风啊,瞧瞧这气派,真不愧是陛下身边一等一的红人。”一个面相尖刻的老妇人下了马车,嘴上说的虽然是恭维之词,但是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酸意。
唐悯之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个礼道:“李夫人过誉了,里面请!”
这李夫人面上有点难看,但眼珠子一转,又得意洋洋的道:“唐小将军这话怎么说的,哪里就是过誉了?唐小将军不是早早就攀上了连右相的高枝,哪里还瞧得上我们啊?”
唐悯之不想理她,但是又没有办法直接无视,正在想对策的时候,没想到连右相的马车正好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三个人,前面两个是连右相夫妇二人,最后下来的,则是连右相的二女儿。
连右相的长女已经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美人加才女,但是在她妹妹面前却还是略逊一筹。这个姑娘天生长着一双温柔的眼睛,笑一笑,简直能让人觉得是仙子下凡一般。脸蛋上两个梨涡格外可爱,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和嘴巴,窄肩细腰长腿,行动间风情万种,但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这样的天姿国色,怪不得全天下人都觉得她能成为陈国的皇后。唐悯之第一眼看见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以至于愣了半天,压根没搭理那聒噪的李夫人。
“哼,唐小将军莫不是娶了姐姐,还想要妹妹吧。这位连二姑娘将来可是要送进宫,给皇帝做宠妃的,这样的齐人之福,怕是唐小将军无福消受吧!”李夫人见对方半天不搭茬,干脆自己再下一剂猛药,总要看到唐悯之怒火中烧,当众失态才叫她心里痛快呢。
但是唐悯之还是没搭茬,因为此时兵部尚书李大人正从马上下来,恰好听到这一番话,气得脸都白了。他在朝中苦心经营多年,之所以现在还处处被连相压着一头,就是因为这个蠢女人。每每他布好了局,总是让这女人几句话就搅乱,到头来全是白费心机。这次他和连相对后位的争夺,几乎就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绝不能被她给搅和了!
于是李夫人搅和了半天,不仅没达到目的,还惹得丈夫生气,当众将她提了进去。
连相站在一旁笑了笑,眼看着他们进了院子,才带着妻子和女儿走过来:“大门修得不错,只是不知院子里面如何?”
“相爷谬赞,悯之一介武夫,哪里懂得这些,都是母亲张罗的。”唐悯之挤出一个礼貌而谦逊的笑容,对于这位未来的岳丈,他心里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对于那位一样姿色出众的连大姑娘,他基本算得上是毫无印象,因此别人每每在他面前表现出羡慕之情,他都觉得很不是滋味。
这一次也是一样,连大姑娘没来是因为两个人还有半个月就要在这间别院成亲,此时不宜见面,让唐悯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提醒着他,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即便他挣扎了五年,最终还是只能认命地成亲,以后还要生子,还要跟这个自己毫无兴趣的女人度过一辈子的时光。
连相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也如明镜一般知道,这个女婿到了如今仍旧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这桩婚事对他来说不仅仅是皇帝的旨意那么简单,可以说有今天的局面完全是他一手促成,因为他需要这个女婿,需要用他将唐、连两家绑在一起。
他是个野心家,因此他会不惜牺牲自己嫡亲的女儿,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将唐肃拉进他的圈子里,成为他青云直上的助力。在他看来,唐肃这么多年从不站队,从不参与党争,要么是脑子坏掉了,要么就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他根本理解不了这世界上竟有些人,会为了和自己不相干的利益,会真的为了天下苍生,百姓社稷谋福利。
连二姑娘跟在连相后面,扶着自己的母亲,一路随着丫鬟进了后院,要去和女宾们坐在一处。陈国重礼,像这样的场合都是由男主人照看男宾,女主人接待各家的夫人小姐。唐悯之还未成亲,所以后院的女宾们就是养母唐夫人带着唐免一起来接待,倒也不比别家的宴席差多少。这边连二小姐和母亲刚一进后院,唐夫人就迎过来:“连二姑娘鲜少出门,今日竟来了,真真是让人欢喜。”
“唐夫人快别取笑我了,平儿见识少,因此平日也不敢出门,怕被人看了笑话罢了。”
唐夫人笑着伸手去拉住连二小姐的手:“满京城谁不知道,连家姐妹俩都是好才情,哪个敢笑话你?说实话,我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就恨自己只一个儿子,不能把你也留在身边。”
连夫人听了,笑着啐了一声:“你真是好大的面子,我就这么两个宝贝女儿,还全成了你的?”
连二小姐此刻在一旁礼貌的微笑着,但是眼睛却一直盯在唐免的身上。唐免生得很是妩媚,十四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几分成熟的风韵。镇北侯的女儿,长得竟如此风尘,倒像是哪个风流浪子从秦楼楚馆赎出来的头牌名妓,连二姑娘一边打量着唐免,一边如此不屑的想着。
唐夫人安排着连家母女俩入了席,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又被人叫走了。唐免想跟去,想了想又留了下来,毕竟七八年没回来,京城里的人基本上没几个认识的,索性干脆找个地方吃饱了,然后偷偷开溜。
唐免刚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就听见旁边两个妇人聊起自己。其中一个说:
“那唐家不是也有个嫡亲的女儿么,唐侯爷身份如此尊贵,难道他的女儿还不配做皇后么?”
“我听说,这唐家姑娘自小身体就不好,送去乡下养病,这两天要不是唐小将军成亲,唐家也不会接她回来。”
“哎呦,这么严重呐!你们说,这唐将军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唐小将军还是捡来的孩子,会不会,唐夫人生不出孩子了?”
“这不是明摆着么,要是能多生几个,谁不愿意多子多福啊!这唐夫人,铁定是下不了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