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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经年往事

尹影木然地走回教室,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耳边一直回荡着骆芸那森冷的话语:“你介不介意,让这里的学生们也听听?”想着想着,她的手就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然后整个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栗起来。

那些她极力想要遗忘的过往,那些她一直不愿去碰触的隐痛,再一次在心里发芽,疯狂生长,然后像藤蔓一样缠得她快要窒息。她已经很努力地去过新生活,她已经在新的环境中快要真正摆脱掉过去的噩梦。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

尹影浑浑噩噩地撑到晚自习放学,耳边一直嗡嗡作响。她机械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把书本放进去,又拿出来,再放进去,再拿出来,无意识地重复着,直到被一只手拉住胳膊:

“尹影,你怎么了?”

清亮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剑破开掉她心中遮天蔽日的阴霾,尹影的双眼逐渐恢复焦距,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直到看见那声音的主人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辛逸伸手抚上尹影的额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脸色好苍白啊。”

尹影低下头,微微甩了下脑袋:“有一点不舒服。”

不等辛逸说什么,尹影快速把做作业要用的书和本子塞进书包,疾步走向门口:“辛逸,我想先回去,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喂!你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啊?”辛逸朝门口大喊。

“不用了。”远远传来尹影的回应。

“她怎么了?”严嘉佳看了一眼辛逸,问道。

“不知道,她说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快点回家。”

“哦,那我也先回家了。”严嘉佳越过辛逸向外走去。

“哎!等我一起呀!”

“咦?你不用和蒋谯一起的吗?我已经做好被抛弃的准备了。”严嘉佳朝辛逸眨眨眼睛,调侃着。

“去!说什么呢。”辛逸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一如往常般打闹离去。

夜晚,静谧得只听得到有一阵没一阵的虫鸣,晚风透过纱窗吹进屋内,尹影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着窗外的星空,那些往事,一个又一个的片段像是一滴一滴的水滴,滴在她的心上,接着,这些片段汇聚成了汪洋大海,一个大浪打过来,淹没了她的整颗心脏。

彼时,她和骆芸,也是要好的朋友。

初中时,她和蒋谯是同班同学,他们做为班上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学生,常常被老师叫去共同完成一些项目工作,比如参加学校活动,共同组织班级活动等等,虽然很多同学曾打趣过他们,但他们只是淡淡的点头之交。

直到他们又一次被老师叫去代表本班参加学校的百科知识问答竞赛。为了拿到好成绩,老师会带着他们研究题型,他们也常和另两位队友相约在图书室查阅资料。那一段时间,他们相处得多了一些,然后他们谈恋爱的谣言就甚嚣尘上。

对此,两人都是不屑一顾的。彼此心中都清楚,对方只是自己一个普通的同学而已。

某一天他们从图书室出来,迎面碰上了一个娇小清秀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站在走廊上,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深蓝色的百褶半身裙,剪着一头齐耳短发,像极了日本动漫里的女学生。她迎着蒋谯开开心心地喊了一声:“蒋谯哥哥。”

日后,尹影知道了,这个像动漫女学生的女孩子,叫骆芸,蒋谯说,这是他妹妹。

骆芸对她非常友善,一口一个“尹影姐姐”叫得天真烂漫。骆芸常常拉着尹影去逛街,买个书皮买支笔都要尹影作陪,说“校花姐姐的品味一定不一般,帮我选一选吧”,尹影只当她是个可爱的小妹妹,好脾气的她几乎不会拒绝她频繁的邀约。

渐渐的,她们无话不谈,从自己喜欢的偶像到未来的理想,从最近看的电视剧聊到身边的趣事。当然,还有那些关于少女心事的秘密。只是后来,后知后觉的尹影才发觉,当初所有状似无意的闲聊,几乎都是骆芸在追问,她在答。偶尔问起骆芸的事,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或者装傻充愣地说“我白纸一张,什么有趣的事都没有”。尹影也不疑有他。

然后有一天,他们班上体育课,在400米慢跑热身结束后,老师让他们领取体育器材自由活动。一部分学生在组队双打羽毛球,蒋谯和一个女生组成了一队。当尹影从卫生间出来时,突然看到骆芸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拿走了挂在篮球架上的一件校服外套。当时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尹影还以为是骆芸自己的校服忘了拿,还摇头轻笑觉得骆芸真是个小迷糊。直到体育课结束,班上女同学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校服,着急得快哭了,她才知道骆芸拿走的,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觉得事有蹊跷的她并没有马上告诉女同学说她的衣服被别人拿走了,而是私下找到骆芸,问她为什么要拿走别人的衣服。起初骆芸百般抵赖,说什么以为是自己的衣服,说什么自己的衣服也不见了。尹影脾气是好,但不代表她傻。她第一次觉得小小年纪的骆芸,心思深沉。尹影静静看着骆芸,然后问:“你和蒋谯那么熟,你过去拿衣服都不跟他打个招呼的吗?你拿了衣服发现不是自己的,为什么不还回来?那件衣服现在去哪儿了?”

骆芸愣了一下,纵然小心思多,但毕竟也是年少,想不到这么周全。于是她犹豫再三之后,咬了咬唇,对尹影和盘托出:“尹影姐姐,我要说了实话,你可千万别笑话我啊。我……其实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蒋谯哥哥。我只是看到他和那个女生打羽毛球,那么亲密,我一时糊涂了,就做了错事。”

“你喜欢蒋谯?你不是他妹妹吗?”尹影诧异极了。

“我们两家的关系,有点复杂,我们不是那种有血缘关系的兄妹。”骆芸红着脸,轻轻说。

“那衣服呢?”

“我扔了。”骆芸低下头,一脸的懊悔,怯怯地拉了拉尹影的衣袖,说:“我知道错了,我后来也想去把衣服找回来,可我去的时候发现垃圾桶里面已经清空了,我找不到了。尹影姐姐,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千万别告诉蒋谯哥哥,求求你了。”

尹影心软了,看骆芸那懊悔又难过的表情,她最终信了她的解释。也许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信了骆芸,没有及时告诉蒋谯这些事。

再后来,随着问答竞赛的进行,关于她和蒋谯谈恋爱的消息依然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骆芸在请她喝汽水的时候,试探着问她:“尹影姐姐,大家都在说你和蒋谯哥哥谈恋爱呢。”

“是啊!是啊!我和蒋谯谈恋爱。”尹影对这样的流言非常的无奈,堵着气回答。

“啊?我还帮你们辟谣来着。”骆芸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辟什么谣啊?让他们说啊,蒋谯这样品学兼优,长得又帅,待人又好的男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我还真是荣幸能和他谈恋爱。”

尹影以为,只要是个人就听得出她的反话。她以为,自己曾经表示过无数次对蒋谯没有那样的心思,况且在知道了骆芸喜欢蒋谯之后,就更不可能对蒋谯有什么想法了。她只是对这些莫须有的流言觉得无奈又愤慨。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骆芸的偏执,严重到她无法想象。

喝完汽水,两人分道扬镳。在回家的路上,尹影渐渐觉得好像有些头晕,她看着天上刺眼的阳光,心里想着:怎么才初夏,阳光就这么毒辣了呢?我是不是中暑了呢?

头晕得厉害,莫名地有些心慌,看到旁边有一个小花台,尹影有些摇晃地坐在花台上,准备休息一下。

就在此时,巷子里窜出来几个人,迅速地走到她身边,在她来不及惊呼时,用手捂着她的嘴,架起她飞快地上了摩托车。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她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子,尽管她非常害怕,却没有力气说一个字。她只觉得浑身乏力,头晕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被带进了一间屋子。她被按着坐在一张小沙发上。

她听见一个声音说:“老大,就是她。”

另一个说:“老大,这女的长得真漂亮……”语气猥琐,引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尹影心中绝望,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上了这一群人。她害怕得浑身哆嗦,呜呜咽咽开始哭泣。

此时,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不许做多余的事。”

简单一句话,却仿佛有着极高的威信,旁边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那个低沉的声音又说:“把她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如果我知道谁要敢做多余的事,别怪我翻脸。”

说完,尹影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陆陆续续离开,越走越远。过了很久,在确定那群人不会回来之后,尹影终于放下心来。

还是没有力气,她费力地用手拿掉遮住自己眼睛的布条,看到自己在一间破败的房子里,窗外已是暮霭沉沉,头顶上一盏灯忽明忽暗,随着吹进来的风摇晃着。

又坐了一会儿,尹影觉得自己的状况好了很多。她站起来,快步跑向屋外,想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走出屋外她才发现,外面已是擦黑的时候,半人高的野草随着风声也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尹影知道这个地方,学生们流传着的鬼屋,据说夜幕降临,在随风摇摆的野草中,就会有一个穿着红色旗袍,长发拂面的女鬼走出来。

但要回家,就必须穿过那片野草丛。尹影好几次鼓足勇气走到草丛边,一阵风刮来,那呼啦啦的声音又把她吓得退回屋内。最终,尹影胆怯了,她关上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抵着门。

她听着屋外呜呜的风声,瞪着头顶上摇晃的灯,惊惧万分地过了一夜。没有哪个夜晚,如此的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得老长老长。

当尹影终于等到天亮,太阳的光芒驱散掉一切暗夜的恐惧后,尹影夺门而出,跌跌撞撞朝家的方向奔去。从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令她如此渴望回家。

当她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当场。家里的大门敞开着,父亲在和一位警察说着什么,母亲坐在沙发上抹泪,邻居阿姨陪在母亲身边安慰着她。

“我回来了。”尹影低声说。

所有人抬头看着她,愣了一瞬。母亲骤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喊,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向她,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不停地说:“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吓死妈妈了,你知不知道,吓死妈妈了!”

在母亲的怀中,“安全了”的感觉才实质性地袭遍全身。看着家里熟悉的摆设,闻着属于家的味道,尹影终于松懈下来,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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