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主,夜枫钦被关在太极殿无所事事。
刘全从外面推开大殿的门让夜宸生进来,尔后毕恭毕敬的关上了殿门。
紧闭的室内只有两人,夜宸生漫步走到台阶下,他抬头看着皇位上孤独的帝王。
“父皇。”
夜枫钦垂眸。
“你这声父皇,朕承担不起。”
夜宸生也不恼,他给男人行了礼后直起身子。
“您的太子和太尉都南下过了江,水战一向是我们的弱势,所以想要找回您的太子,儿臣还需要些时日。”
“呵,需要时日,你坐拥十万大军,还怕夜逐阳不成。”
夜宸生不语。
“夜宸生你还真可以,朕原以为白斩是你的线人,还提防他找人监视,没想到却是自己弄错了人。”
男人起身,他踱步走下台阶站定在夜宸生面前。
“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你高兴了吧?”
夜宸生垂首。
“所有的线索都是白统领给我的,他从来就没有怨怪过太傅,这不过是给您演的一场戏。”
夜宸生的话让夜枫钦怒火攻心,他抬手打向夜宸生,男人抵挡,小试几招后夜宸生抬手一掌拍在夜枫钦的胸口,男人猝不及防倒在台阶上。
夜枫钦起身,身子刚一站起来一把剑就指在胸口,扎进一个剑尖,男人低头看一眼。
“怎么,你要弑父。”
夜宸生收剑入鞘,他看着捂着胸口的中年男子。
“弑父,您不是一直都说我不是你的孩子吗?我这样做只是想让你回忆一下,您刺死我母后的情景。”
夜枫钦闻言抬头。
“季龄告诉你的?”
男人闭口不言,夜枫钦笑笑。
“他还真会说话,他怎么不告诉你他是如何和炎秦鬼混的。”
这刺耳的话落在夜宸生耳边,男人觉得可笑。
“您到现在还觉得母后和太傅有染?”
“朕亲眼所见还能有错。”
夜宸生抚额,胸腔震动笑出声来。
“你听信萧淑慎的话去了凤翎殿,看到了萧淑慎要给你看到。不相信母后,一直骗自己事情就是这样的有意思吗?”
“朕骗自己?是炎秦先不贞在前。”
“母后认识太傅在你之前,若真喜欢太傅,还会有您什么事?”
“够了。”
夜宸生看着男子,他闭着眼睛,深吸口气。
“她就是对朕不忠。”
夜枫钦死咬着这一点,夜宸生眯眼注意他的表情,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一直都在说母后对你不忠,可从来没有提到过你杀了她的事。”
“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她才死的。”
因为他,夜枫钦才动了杀心,因为他,炎秦才会死在自己的剑下。
夜宸生上前。
“所以你就派人杀我,甚至找来最恶毒的婢女伺候我虐待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奶娘母后的婢女就是为了你找来的这些人手里救我死了。”
“那与我何干,你根本就不是我夜氏一脉的人。”
夜宸生苦笑。
“若我与您没有关系,那我为什么姓夜?”
“那是朕不想被外人议论。”
“若我是季龄的儿子,那为何我们的血不融合?”
男人的话让夜枫钦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夜宸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男人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你和季龄验过血?他答应了?”
夜宸生笑笑,他退后一步。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夜文帝,您现在应该去看看你的文园皇后了。”
夜枫钦想拉住夜宸生问清楚,可男人转身大步离开了太极殿。
夜枫钦跟在身后,来到殿门就让守在一边的侍卫给拦住了,夜枫钦眼睁睁的看着夜宸生一步步离开,他大急。
“夜宸生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炎秦她自己承认的,你把话说清楚。”
话在空旷的地方传的很远,夜宸生步子都没有停顿直接离开了皇宫。
夜宸生下令带皇帝前往德陵,季夜亲自送到。
到了地方,夜枫钦下了马车,就见季龄站在碑前,夜枫钦看了一眼,他踱步走了过去。
碑上的字刺痛男人的眼睛,夜枫钦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季龄看到站定的人,转身行礼。
“微臣叩见陛下。”
“呵,我现在落到这种地步,你还需要行这些礼吗?”
“需要。”
夜枫钦看他一眼没在说话。季龄叹口气。
“你和我斗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可以放下?”
夜枫钦呵呵一笑。
“放下,怎么放?”
“枫钦,你太倔了,我和你说过很多次炎秦这么做是为了你,你怎么就是不信。”
“你要我怎么相信,炎秦她自己也承认了,你要我怎么相信。”
“那都是为了不让萧淑慎起疑她才说的。”
“你这么说,你觉得我相信吗?”
“我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的。”
夜枫钦哈哈大笑。
“季龄,你还记得她死前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吗?”
季龄不言不语,他自然记得,永不相见。
“她说她下辈子不想在和我有瓜葛,永远忘了我。季龄,你作为我曾经的好兄弟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可她这么说,让我该怎么办?”
季龄看着墓碑。
“你是喜欢她,可你别忘了,是你用卑鄙的手段夺走她的。你太自私也太多疑,炎秦纯洁的爱根本感化不了你,和你在一起,她有的只是压力。”
“压力,我何尝不想她快乐。但她回报我的是什么。”
“她回报你的是你的嫡皇子和一个完好无损的你。”
夜枫钦不说话,季龄从怀里找出一封早已发黄的信封。
“这封信是当年炎秦给我的,就为了给我这封信,她背负上了淫后的骂名,她告诉我不要把信给你,可是今天,我不能再遵守了。”
季龄把信塞给夜枫钦,没管男人离开了那个地方。
夜枫钦看着手里的信,他抬手慢慢展开,熟悉的字迹印在眼里。
丞相亲启。
今局势混乱,祤坤宫内人心惶恐,贵妃萧氏借陛下除掉炎氏时机安插线人在内,本宫无能,无法护陛下周全出此下策,望丞相大人见谅。
贵妃萧氏联氏族欲在丞相与陛下淡漠之际逼宫,本宫身怀六甲,萧氏以陛下性命要挟让本宫拿掉孩子,可大皇子出自别处,唯有本宫腹中胎儿为嫡子,本宫需谨慎保护孩儿安全。故将中宫之主握有的半块禁军虎符转交给大人,约定三日后本宫生产之时,展季氏效忠之念,阻止这场混乱力挽狂澜。
萧氏谋反证据,本宫以稀数交给夫人,丞相看过后知晓,前朝变动便交由大人一手打理。
如今,本宫自毁清誉以保大夜顺利度过难关,成功之后必定落入冷宫,但腹中孩儿无人照顾,还望大人看在本宫手中虎符的份上,多多关照小儿。此事都是本宫和大人私下议论,望大人不可告知陛下,助陛下安国定邦,永享太平,炎秦在此谢过。
女子在信中交代了一切,独独没有交代自己,夜枫钦捏着信手一直在抖。他看着里面自毁清誉的字眼,以及不告诉他的话如鲠在喉。
“炎秦,炎秦。”
男人一把撕掉那几张纸跪倒在碑前。
他为了面子从来不来看看葬在徳陵的女人,他更从来不会想到女子为了他付出了多少。
夜枫钦慢慢的弯下背脊,他的高傲,他帝王的自尊在这一刻彻底的消失了。
遮住的面颊留下一滴眼泪,夜枫钦此刻才觉得季龄的话说的又多么正确了。他就是卑鄙,他卑鄙的把炎秦困在身边,他卑鄙的以帝王的权利夺走的本该出嫁的她,他卑鄙的用药让她和自己发生关系,他卑鄙的让这个单纯的女子爱上了自己然后彻底伤了她,最后这个女人竟然还想着护他的国家,这个姑娘,真的好傻。
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上,夜枫钦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了代价,挚爱至亲挚友他都伤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男人痛到直不起身子,悔意一阵阵的席卷着他,最后仿佛是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男人倒在地上在没了生气。
夜宸生从皇宫出来回到秦王府,季童抱着一个暖炉坐在榻边,见男人进来,她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一边下床跑到男人身边。
一脸的疲惫没有收好全部落在了季童眼里,女子看他表情淡淡拉着男子的手。
“进宫了?”
“嗯。”
“皇上怎么样了?”
“我把他送到了徳陵。”
徳陵是文园皇后的墓陵,季童一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有去过。
女子拉着男子坐下,她走到男人身后轻轻敲打着男人的肩膀。
两人许久不说话也不觉的尴尬。本来一室的寂静因为进来的夜九歌而打破。
“夜宸生,你给我出来。”
闭眼的男子挣开眼睛,季童停手夜九歌就走了进来。
“你把父皇放在徳陵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呵,你觉得我信吗?夜宸生,你可真有一套,把夜逐阳和父皇全都搬到了。”
夜宸生揉揉眉心,他不想和夜九歌争论。
“皇姐来这,只是为了和本王争吵吗?”
夜九歌走进一步。
“那是徳陵,你怎么能让父皇待在那种地方呢?”
“那里葬的是我们的母后,本王让父皇去有什么不妥。”
夜九歌皱眉。
“那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
“母后死了,可父皇还在,你怎么能让一个活人待在那种地方。”
夜宸生闻言抚额。
“本王只是让他去看看,没让他待在那里。”
夜九歌眉头没松。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自愿待在那里了?”
“你这样说本王不反驳。”
夜九歌一动抬手就甩了夜宸生一巴掌,男人猝不及防被打倒,后面的季童和刚刚走进来的白斩惊呆。
“你让父皇和死人待在一起,合理吗?”
夜宸生脸转到一边,他没动,掌心却攥紧。
“原来在皇姐心里,母后不过就是一个死人。”
“对,她不是我母后,我没有那么肮脏的母亲。”
这句话彻底的刺激了夜宸生,站在男人身边的季童感觉到情况不对抬手要拦,确见男人已经把手甩了出去。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回响,夜九歌头撇在一边一脸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