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最后一天,雪霏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如果一万个对不起能换来俊杰的原谅,她愿意手写一万零一遍对不起给她!
那一天,那一夜,她的大脑不可抑止的想了很多很多。俊杰拒收她寄给他的快件,她恼羞成怒,决定这辈子也不再去搭理他。
她把自己关在音乐教室里,把他的种种不好一股脑搬出来数落一遍。首当其冲,就是不明事理,不辨是非,产生矛盾,出现问题,错误都是别人的,他只要能为自己找到一点理由,那就是他有理,谁再来追究就是谁的错,可笑!其次,是罗里吧嗦,一点陈年旧事,每次聊天他都能搬出来絮絮叨叨数落一遍,没完没了;天天聊来聊去就那么点事,还非要雪霏听他一遍一遍的扯,她为了陪他数次中断了学吉他,他还不领情!其次是自大无知,以为自己会背诵几首高中时学习的经典诗词,知道点王国维的人生三境界,就满腹经纶,是个风流人物了,不把学历高出一个档次的雪霏放在眼里!再次是胆小,把自己束缚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只听别人描述外面世界险象环生,就固步自封,拒绝见识、体验更加丰富的生活,长这么大没去过KTV,因为同事告诉他那里面有小姐;第一次吃日本料理是雪霏带他去吃的;和她在一起时还是DLCN!最次是迂腐,觉得一个女的跟一个男的睡了,如果最后没能跟那个男的结婚,女的就亏大了;又或者,他认为女的结婚再离婚,身份地位就会一落千丈;可笑自己那个时候觉得这个也算是优点,以为有如此想法的他会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但是他同时还认为,她跟了他,就要早早巴结讨好他的父母,而他却可以对她的父母不闻不问!最最次,是个妈宝男,把他们吵架的事情不够客观不够公正的反应给他爸妈,惹得他妈妈生气,直接支持他分手,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他介绍了新的对象……她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不值!为了这样一个人,消磨时间,费力讨好,简直作践了自己!
让她越想越气的还有一条,她明知道他有这么多缺点,还愿意跟他在一起,愿意跟他结婚,他却对她的包容、忍让不屑一顾!
他有多自大?以为自己完美无瑕,根本不需要雪霏的包容!雪霏真正的难过也在这里。她为他付出再多,他都看不见!
那一夜,她想了一夜,给自己,给他,给他们想出路。
于她而言,嫁给俊杰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她工作稳定,也买房了,不愁吃穿,不愁前程,而俊杰目前尚在外地,将来转业,指不定会安排到什么单位,但是他可以随她的户口所在地把工作安排到市里;即便他不转业,她的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假期多,她可以假期去他的城市陪他。可是,他不领情!他只听爸妈的。
也许,他的新朋友比她家境更优越,比她更年轻,更漂亮,更可爱!而这些,都是她无法选择、无力改变的现状!她能弥补的,就是多付出一些!
对俊杰,她了解的比大多数人,甚至他的父母都更透彻。他们虽然聚少离多,但是雪霏参与到了他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太清楚他的为人,他的优点,和他需要协助的地方!即使异地,她也选择留在他身边,不是因为她看轻自己,认为自己只配跟这么一枝奇葩在一起,而是珍惜他身上的优点,他的纯良。她爱他多一点,懂他多一点。他也是善良温润的人,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愿意成为那个与他白头到老、相濡以沫的人!
未来,她不想给他太多压力,一家人在一起,相亲相爱就好!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好母亲、好嫂嫂!她会用心扮演好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色,不辜负他对她的期望!
可是现在,俊杰拒绝接收她的任何信息!
她不能任由他堵住她通往他的道路。她要让他看到她的真心诚意!
她已经预见到,前面的路,比她想象的难走,也不敢确定自己能承受多大的打击。也许,她用掉所有的勇气,拼尽全部的力气,也挽回不了曾经的过失——这是最坏的结果了吧,但是心之所向,她只能全力去挽回、补救!
雪霏决定做什么事情,都会感性的做决定,理性的做安排。先算一万个对不起,一遍是三个字,一万遍就是三万字,不是个小工程。她要在元旦之前写完,并寄到他手里。每天写五百遍的话,需要二十天,耗时有点长。那就每天一千遍,十天完成任务!
可是他拒收他的快件,她该怎么办呢?
那就想办法搞到他同事的电话号码!这个家伙,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把她保护的太严,不让她跟他的任何一个同事有联络方式,但好在他曾经给她留过他们值班室的电话,这是他唯一能找到他的线索了。
就先这么计划吧,她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十二月的第一天,她开始动笔抄写那一万遍的对不起。正值周末,她本可以很悠闲的完成第一个一千遍的,但是沈青云说雪霏长时间不锻炼,看上去又没精神又显老,非要雪霏和他们公司的人一起去爬山。雪霏最不能忍受有人说她老,一气之下,决定和他们一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登山运动。但是学费心里想着写一万遍对不起的事,就想早点登上山顶,早点回去。她是女孩子,力气虽然不如男生大,但是耐力很强,一直不停的、一步一步有节奏的往上顶走,反而把那一帮冲着往山上跑却很快就泄劲儿了的男生远远的甩在后面,包括沈青云。那帮男孩子对前面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佩服的无以言表。
雪霏登上山顶,稍微歇了口气,拍了几张自拍,又拍了几张风景照,见他们还没上来,就开始下山了。半山腰遇到他们,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继续下山了,沈青云想跟雪霏一起下山,被她制止了。雪霏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他这样就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沈青云只好跟兄弟们继续上,他让雪霏在山脚等他们,回头他们还有野外烧烤。雪霏从来不吃烧烤,下山之后给沈青云发了条短信,说太累了,就先回家了。
回到家洗个头洗个澡,继续抄写一万遍对不起。第一个一千遍按时完成,手指酸痛僵硬。而后面还有九千遍等着她!想到这个庞大的数字,雪霏都有些畏缩!但那只是她一时的想法而已。
第二天,沈青云约雪霏出去吃饭,雪霏以“周日不出门”为由拒绝,全心全力抄写“对不起”。这一天,雪霏从早晨八点,一直抄到晚上十一点,抄写了三千边“对不起”。中途,她写着写着,突然忍不住哭了,才体会到坚持去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是多么艰难。他狠下心不回应她,删除她的联系方式,或许是新女友的指示吧……想到这里,心更痛!为什么短短几个月,他们却相去更远?他们不是说等等,他不生气了就会回来找她吗?眼泪,滴落在她抄写的“对不起”上,她用纸巾擦了。擦干眼泪继续写。
自己选择的路,再苦再难也要走完!
周日过完,回到工作中,时间没那么自由了,但是这时的雪霏从体力到精神上,都已经适应了这种状态,无论工作有多忙,无论应酬到多晚,她回到家都坚定不移的抄写着剩下的“对不起”。之后的每天,她写的“对不起”都超过一千遍,越到后来,她越想早点做完这件疯狂的事。时而她也会想,究竟这么做,是会创造一个神话——俊杰回心转意,还是会闹一个笑话——被他的同事和家人耻笑?
原计划十天完成的工作,实际用了七天完工。这七天,她每天都是超过十一点才开始洗漱睡觉,每天吃中饭和晚饭,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抄写“对不起”这七天,她像个学业繁重的高中生一样,不舍昼夜,乐此不疲!
一万遍写完,雪霏用红色彩铅在笔记本后面画了一颗心,在“心”上,她写了一段话:一万个“对”,一万个“不”,一万个“起”,再加上第一万零一个——对不起!原谅我,好吗?我是真心的!期待,你的回音!最后落款,她本想写“你的霏”,犹豫了一下,只写了一个字“霏”。
一万零一个“对不起”写完,雪霏完成了对自己的交代。
接下来,雪霏要做的事情就是取得俊杰身边同事的联系方式。想到要往俊杰值班室打电话,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心里还是很害怕。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抱着自己的幻想中的小庆幸,她再次拨打了俊杰的电话!
雪霏确定,他把她拉黑了。但是,信息拦截里面,是可以看到拦截的电话和信息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雪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接我一个电话,或者回我一条信息,行不行?
等了一夜又一天,雪霏也没有等到期待中的回音。
俊杰这么绝情,反而刺激了雪霏。
往他的值班室打电话,雪霏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也许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也许,会给俊杰添麻烦。但是,在俊杰的重重围堵之下,她只有孤身犯险了。
下班回来,雪霏没有吃晚饭。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通话记录,试着找俊杰值班室的电话。找八月份她在他那里时的通话记录,有两个北京座机号。一个打过去是个嗲嗲的女的接的,她就知道不是。打另一个,接通了,是个男生的声音,似曾相识。雪霏不知道怎么说,就问对方:“请问你是哪里?”
对方反问:“你打我的电话,怎么还问我是哪里?”接着又问雪霏:“你是哪里?”雪霏回答:“湖北。”
对方笑了一下问:“你是俊杰对象吧?”听到那个名字,雪霏知道她找对了!但是他们已经分手。雪霏问他,“他哪个对象啊?”
对方一下子楞了!支支吾吾说:“就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啊!你是哪一个?我见过你吗?”
雪霏的心开始悬空,心跳加速!“你见过我。我也认识你,只是他的同事,人数不少,我见面不多,叫不出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你的长相。”
“呵呵,我是田伟!”小田警惕的神经放松了一点,“那个,你是林老师是吧?”
“是的。小田,你刚才问我是哪个对象,是什么意思?”雪霏镇定了一些。
“那个,俊杰说,你们分手了,他现在又谈了一个对象!”知道了俊杰树认识了新的对象,只是雪霏作为女生的敏感,但是今天经他同事确认,她还是感觉头晕目眩,手脚冰凉!
“真快!”雪霏心中更恨,已无话可说。
“林老师,你和俊杰是怎么回事啊?”小田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随意的问着。
“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俊杰的同事们已经知道了他有新对象,那么他必然会对同事们交代她这个前对象的情况,雪霏倒想听一听俊杰是怎么说他们的。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说是你要分手。”小田直接了当。
“呵呵!”雪霏心凉的冷笑一声。
“是这样吗?”小田问道。
“我这样跟你聊天会不会打扰你上班。”雪霏突然转移话题。
“哦,不会。现在还是休息时间。”
雪霏和小田聊天半小时的天,了解了一些她想了解的,而正好小田知道的信息。
她听小田评价了一下俊杰,很客观,也没客气。挂完电话,心里反而放下了一点!
其实,俊杰的那些毛病,她全看在眼里,只是她愿意包容,他却不稀罕!是的,他不稀罕!每想到这点,雪霏既觉得心痛又觉得可笑!
那好吧,那就一点点放下吧!只是她花的时间会比他长一点而已!
回到卧室,雪霏拿起放在飘窗上的写着一万遍对不起的笔记本,感觉那就是个巨大的笑话。不用他人来笑话自己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愚蠢!明明都已经察觉到他交往了新的对象,却还幻想着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她双手拿着笔记本,想把它们撕得粉碎。本子举过头顶开始发力撕的那一刻,她又忍住了,把本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心如死灰!雪霏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就早早的睡下了。
睡是睡不着的。她只能干醒着。
十点多,小表姐突然发信息过来。雪霏陪她聊了一会儿。后来,小表姐突然话题一转,说她听说俊杰在谈新对象。雪霏无力的回了一声“哦”,结束了她们的聊天。
雪霏是一个目标导向型女孩。过了一夜,她突然发现,昨天她打电话的目的并没有达到。本来是想找俊杰好哥们飞哥的联系方式的,结果一受刺激把正事给忘了。只好今天再打电话。
虽然昨天已经打过一通电话了,发现也没有引来预想中的麻烦,可毕竟是他单位里的电话,今天再打,雪霏心里的害怕一点不比昨天少。
“喂,你好!”接电话的人声音完全陌生,虽然对方自报了家门,雪霏却没有听俊杰提到过他同事里有谁叫这个名字的。她只好说她找俊杰。对方说俊杰就是今天值班,这会去吃饭了,稍后会到。
挂掉电话,雪霏心里一阵激动。下午,她满课,放学之后还要开会。只能等晚上了。
开完会,天已经黑透,马路两边的人家,屋里都亮起了暖暖的灯光。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加上长时间坐着听会,雪霏早已从头凉到脚。她在外面的餐馆里吃了晚饭,感觉温暖多了。
回到家,她立刻拨通了俊杰值班室的电话。这次肯定是俊杰了吧!想到这里,她不再紧张,就算接通电话之后,他把她骂一顿,她也认了,她会道歉。
可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他看到是她的号码,所以不接电话?
再次拨打,依然无人接听!雪霏举着手机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他是有多恨她林雪霏?她都已经做好准备挨骂了,准备要道歉了,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她!
雪霏已经没有情绪。她打开电视,看了两部电影,直到十一点。洗漱,上床,睡觉。
第三天醒来,雪霏告诉自己,任务没有完成,不能放弃。
晚上下班回来,等到八点,拨打俊杰值班室电话,她已经轻车熟路。这次接电话的是俊杰的同事小丁,她认识,所以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跟小丁说,要飞哥电话。
职业习惯让他们都高度警惕。小丁说,手机在柜子里,他要出去拿,让雪霏等一下。这一下就是五分钟,雪霏知道,他去给飞哥打电话了,征求飞哥的意见。
五分钟之后,小丁回来,把飞哥的电话号码报给雪霏。雪霏认真记下了,还生怕出错,记完又跟小丁确认了一遍,才谢过他,挂掉电话。
这一通寻找飞哥电话之旅,耗时三天,耗掉雪霏诸多心力!但,目标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