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天河不愿接家里电话是有原因的。
这么多年,母亲一直是一个人,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抚养他成人,供他上学,很多重要的事情,他都是和母亲一起商量着决定的。其实大部分时候,母亲还是理解他,支持他,并且通情达理的,唯独在感情上,他对她的做法颇有些意见。
这要从他大学时候谈的女朋友说起。
钱天河本科的时候谈了一个女朋友,同一个院系但不同专业,毕业时两人一起商量后都签了在上海的工作。虽然在上海也基本是属于异地恋的状态,但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怀着美好的憧憬,一起努力打拼,也算是甜蜜幸福,还曾考虑过要一起在上海安个家,这事情钱天河和母亲也聊过。
后来女孩却忽然向总部申请调职去了沈阳,两人为此事有过一些争执,但女孩还是坚持离开了。他曾经追去那城市问女孩原因,开始女孩并不愿意说,直到后来钱天河追问情到深处女孩才坦言,说钱妈妈单独找过她,认为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合适。
所以女孩选择了离开。
“虽然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自己打拼苦一点累一点没什么,但是我怕有这样的婆婆,因为婚姻真的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被人祝福的厮守,注定看不到未来,也不会幸福。还有……我曾答应过你妈妈这件事情不会让你知道,现如今这局面……我也不想再去理会这些琐碎了。”
女孩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再无关联。后来还是听李阳说,过了一年,那女孩结婚了,嫁给了一个东北老爷们儿。
也就是在那一年,钱天河从上海回来,考研,读研。
至于他如何与母亲说起两人的分手,又如何和母亲达成默契,这些外人不得知。但想必这种干涉,没有哪个人会真觉得无所谓。其实如果没有母亲插手,钱天河和女友最终也不一定就能顺利地走向婚姻。但感情的自然结束,和人为的扼杀,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没人喜欢别人指手画脚自己的生活,哪怕是以爱之名。
小时候父母送我们去学校,我们学习《小马过河》,明白了只有自己亲自试过了才知道河水的深浅。但是长大了,那些送我们去学习《小马过河》的人却总说河里危险,千方百计阻挠你过河,哪怕自己再坚持,也恨不得帮你在河上架桥,或者是替你去过河。
钱天河读研期间,母亲也曾介绍过一些张阿姨王阿姨李叔叔赵大伯家的姑娘们,但他一概不喜欢,直到遇见子彧。
像按下了时光的暂停键,他和她把最美好年华里最值得做的事情又统统做了一遍。大学里的恋爱,那曾是多少人在往后无数时光中,频频回忆起的一段最美好的年华啊!再往前的恋爱,太青涩,还懵懂;再往后的恋爱,太现实,不纯粹。唯有大学校园里的恋情,恰是刚刚好的时间,遇上了刚刚好的那人,做了刚刚好的事情,一切恰到好处。
从肯德基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子彧长发飘飘,恬静美好,站在嘈杂拥挤的大厅里,站在千娇百媚的陈娇聘身旁,依然安静而美丽,像冬日暖阳,夏日清风,只一眼,钱天河就知道,自己从此将即将开启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以及愿意担负起的,新的责任。
所以这一次母亲再一次插手他感情的事情,他仍旧是抵触的,甚至连带着第一次给他造成的影响,让他这一次他更为坚决和果断。他不愿意之前的一切,再一次发生在子彧的身上,他要捍卫的是自己爱别人的权利。
从小到大,钱天河都勤勉刻苦,上学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也是一个自控能力非常强的人,尽管也有女生悄悄给他写过信,找同学帮忙传过话,但丝毫都没有影响到他,都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直到上了大学,大一大二的时候还是大大咧咧没怎么开窍,直到好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名草有主,这才幡然醒悟,机缘巧合下在一次社团活动时认识了当时的初恋,女孩子主动出击,这才结束几十年单身汉的快乐生活。
子彧是他的第二个女朋友。那些年曾有过的遗憾,许多亏欠,钱天河都加倍在子彧身上弥补,格外珍视。
尽管钱妈妈没有非常明确的说不同意他们交往,但劝他再慎重地考虑考虑。她说你想过没有,当你四十岁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她五十多岁时又该是何等模样?
钱天河说:“那我也会爱她五十多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