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储言不想让白翠和魏元思有太多交流,吃过午饭,便带着魏远思和苍舒去书房取书。叶景离不愿意跟着,要跟刚认识的白翠姐姐待在一起。叶储言看看情绪低落的白翠,觉得有个人和她在一起比她自己待着乱想要好很多,便答应了,说好了过一个时辰就启程回京。
他们仨人离开后,白翠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光洁可照的地面。
叶景离拖了把椅子坐到白翠对面,她长到八岁,一直都是在家人的保护下,生活的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就是曾祖父布置的功课太难。直到今天为止她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连活着都很艰难,曾祖父让她背的诗里有一句“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她今日也真的理解了。
一直活泼好动的叶景离难得的安静了一下午,只是在回京的马车上跟叶储言说了一句“如果以后我会做官,我一定要做个好官。”
一行人刚刚回到京城,驿馆就来人把苍舒叫了回去,魏元思也跟着回了太子府,临走前深深的望了一眼白翠坐着的马车。
叶储言和叶景离带着白翠回到叶府就急匆匆的去了书房,此时叶天邕与叶储云正在书房议事。
叶天邕站在一幅魏国地图前,指着崇云一带的区域说:“此次大旱,以崇云的灾情最为严重,崇云本就地处偏远,周边山地居多,少大川,光景好时都经常吃不饱,这次的灾不容易赈。”
叶储云站在叶天邕身后“去年崇云地区的知州进京述职,说了当年的农耕情况后,父亲就料到了今年的灾情,那时就已经开始准备赈灾,这次灾情刚刚传来,赈灾的大臣就已经去了,想必也没什么大问题。”
正当叶天邕要说自己心中不安的时候,叶储言和叶景离推门进来,两人把遇上白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完。
叶天邕长叹一口气:“户部尚书此人一向油滑,但是却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储言你做的很好,此事应该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父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叶储言急急问道。
“祖父和父亲直接谢一道折子,参那个户部尚书和太子一本。”叶景离怒气冲冲的说,积累了一路的怒火,此刻才发泄出来。
叶储云摇摇头,对叶景离说:“不能如此,我们现在除了你们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没有任何证据,再说,这一切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证据证明我们的猜想。”
“储云说的不错,当务之急是要取得证据,你说刚刚户部尚书去拜访太子,他们或许已经发现了事情败漏,不能让他们有时间抹平此事。让管家准备马车,储言你现在就启程去崇云。”此时他们都知道,朝堂上的事情瞬息间风云万千,时间就是此刻最重要的东西,叶储云出去吩咐人备马,叶储言去收拾路上的行李,叶天邕看着墙上的地图思考,只有叶景离黝黑的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
等到叶储言的马车已经出了京城,叶家人才发现小公子不见了。叶天邕阻止了家人的寻找,表示自己知道叶景离去了哪里。一只灰色的鸽子从空中飞过,落到了叶青云的院子里。
苍舒被叫回驿馆后,发现是自己手下人从国都传来的消息,上面只有五个大字,王被刺,速归!苍舒万年不变的笑脸收了起来,眉头紧缩,眼神似要把手上的纸张穿透,紧握起手指,掌心里的纸变成白粉纷扬落下。
低声对墨谨吩咐:“你挑几个信任的人留在魏国,把安京的暗探交给他们,如我所料准确的话,不出一月,安京会有一件大事发生。届时让他们暗中出手帮助叶家,为叶家在魏国造势。”墨谨点头应是,苍舒接着说:“再派几个人跟上叶家的马车,我想此时叶家的人应该出京了,保护应该用不上,暗中观察,时刻传信给我。”
墨谨领命出去,苍舒走到书桌前,取出纸笔给国内的亲信传信,命他们尽全力打探宫中情况。尔后又写了一封信给自己的师父,苍舒幼时身体孱弱,宫中御医无能为力,断定苍舒活不过及冠之年。
楚国境内有一条名为良易的山脉,绵延起伏,峰峦叠嶂,主峰隐藏在瘴气中,如不得法,穷尽一生也登不上主峰。苍舒五岁那年,一名自称来自良易山的老人出现在皇城,名叫鸿畴,他说有法子医好苍舒,那时的楚帝是真心疼爱这个年幼丧母,身体又不好的幼子,留下了鸿畴先生。
后来苍舒在鸿畴先生的调养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健,在苍舒七岁那年鸿畴先生收了他为徒,取得楚帝同意后带他回了良易山,直到十三岁那年才下山。
这次楚帝遇刺,苍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家师父出神入化的医术,安排好一切后他和衣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听着院子里侍从收拾东西匆匆的脚步声,想起了他七岁那年离开皇宫的前夕,外面也是那么忙碌,父皇搂着他坐在榻上,低声嘱咐他,鸿畴先生性子严肃,不喜你带侍从,以后的生活起居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要喝冷水,不要吃隔夜的食物,夜里山上风大,要盖好被子。
苍舒长叹一口气,父皇,宫里阴冷,不知您今夜有没有盖好被子。
魏国太子府,魏元思做完晚课,去给太子请安,走进书房却发现太子一个人坐在昏暗的书房里,也没有让人点灯,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着。魏元思急急上前,满面关切的问:“父亲,您有什么烦心事吗?”太子听见声音抬头,看见是魏元思满面的关切,低声应道“哦,没什么事,在想崇云的旱灾,你让人进来掌灯吧。”
魏元思点头,让外面的仆人进来,几个粉衣侍女提灯鱼贯而入,把两边的戳灯点燃,又点燃小几上,书桌上的琉璃灯,一时间书房里亮如白昼。太子招手让魏元思走到自己跟前,问:“今日与叶家叔侄还有明王出游有什么趣事吗?”魏元思笑着说:“景离一定要学骑马,明王殿下带着他骑到了城外,速度极快,把我与叶三公子远远甩在了后面。”
“哦?他们没有顾及你是刚刚学会骑马吗?”太子轻声问,魏元思摇摇头笑着说:“无事的,我不用他们照顾,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太子皱眉,声音低沉:“可你以后是他们的主子!”魏元思收起脸上的笑容,手指也慢慢收紧,低头说:“儿子知道了。父亲今日还要考校儿子的功课吗?”太子摆摆手说:“今日为父有要事处理,你先下去用晚膳吧。”魏元思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太子看着他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今日王尚书来说的事情。崇云大旱,虽然灾情严重,但是魏国经过叶天邕的变革,又多年未动兵戈,故此国库丰足。他虽然已经是太子,但是朝中势力不足,需要很多银钱来打点,笼络人心,王泰宏是他最忠诚的追随者,此次赈灾他与王泰宏合谋,以此充好,私吞赈灾银两,还联系了当地府衙派兵镇压,防止有人逃荒,务必要营造一副灾情稳定的表象。
但是刚刚王泰宏来回禀,崇云县周边的几个小村子,因为地处偏远,没人去过多关注,其中一个村子有半数人逃了出来,抓回去的却寥寥无几。王泰宏说即便没抓回去的那些,说不定也早已在路途中饿死,让他不用太过担心。但是太子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感觉有些风雨正在酝酿。
已经入夜,叶府青云先生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叶天邕、叶储云、叶储经全部聚在此处,青云先生拿着今日收到的飞鸽传书,递给叶天邕,叶天邕展开看了几眼,对青云先生说:“崇云旱灾,去赈灾的大臣私吞赈灾银,此事儿子已经知晓了。这是何人给父亲传来的书信?”
叶青云说:“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他这人一向无拘无束惯了,最喜四处游历,这次他恰巧经过崇云,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正好赶上这次旱灾,他觉得情形不对,所以飞鸽传书给我。”叶储云和叶储经也看完了书信,内容和今日从白翠那里知道的差不多。叶天邕说:“我已经让储言去调查了,景离也跟过去了。京城到崇云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大约要四天,算上他们在那里的时间,半个月应该可以赶回来。”
“父亲,祖父,都是我没有教育好景离。”叶储云皱眉,觉得景离跟去就是添乱,叶青云摆摆手“哎,景离聪明着呢,有时候她的小心眼比储言要多的多,不用担心,让她锻炼一下也好。”叶储云还是眉头紧锁:“可是祖父,景离终究是个女孩子,哪有女孩子是这样的。”其实叶储云心里一直在质疑当年叶青云为什么一定要把景离当做男儿教养,还对所有人隐瞒她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