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抬头望了望昏黄的路灯,阡陌突然转身,悠悠地说了一句话,“我忘记了你还要回家,现在没有公交车了,怎么办?”
“没事,我们先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上,明天等你回家了,我再回去。”陆渊低着头,从唇边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站在这里别动,稍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陆渊一路小跑着过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温热的饭盒。阡陌便跟着来到陆渊刚刚定下的一个小旅馆简陋的房间里。陆渊拉过阡陌,把她按到了椅子上,打开了饭盒,自己也坐到了阡陌旁边。
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进的阡陌,看到那个打开的饭盒,突然感觉肚子饿得难受。便捧起饭盒,呼呼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的阡陌,眼里恢复了以往的明亮和光彩。陆渊淡淡地笑着,开口轻轻浅浅地说道,“父母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也别太在意,等你明天回去,你爸爸妈妈肯定就已经和好了。”
“不是的——”听到陆渊的话,爸爸妈妈打架的场景,又出现在了眼前,阡陌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你不会懂的,你永远都不会懂……”
那天,阡陌絮絮叨叨地,一边哭一边给陆渊说着自己那为农村二女户的家庭,自己的出生,给家庭带来的灾难,因为自己的出生,妈妈在家里是怎样的如履薄冰,艰难渡日……
“陆渊,你的命真好,你家里有两个男孩子,你和你哥哥都这么优秀。你说,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泪眼朦胧之际,阡陌望着陆渊,“你说我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呢?就算不是男孩子,我能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也行啊,可是,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陆渊扯着唇,苦笑了一下,“陌陌,你不要想太多,这些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的,跟你是不是男孩也没有关系,你是你,就已经很好了!”
那天,就在阡陌哭得累了,说得累了,哭着哭着,说着说着睡着了的时候,陆渊却异常清醒。
看着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的阡陌,陆渊抬起手,轻轻擦掉了还挂在她眼角的泪珠。
陆渊的心底,满是疼惜。疼惜之际,竟然有点隐隐的开心。他为自己在阡陌难过的时候暗自开心,深感愧疚,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开心。
从认识阡陌的那一天,从看到她那灿烂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笑脸时,想到自己从小所忍受的别人异样的目光,想到自己身后那些深不见底的丑陋和深渊,他从来都不敢抬起头来去面对。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陆渊到底是怎样拼了命地努力,想让自己的未来,能配得上阡陌的那一份明媚和阳光!
更让人惊讶的是,从16岁认识阡陌,自己就这样看着阡陌,从一个带着婴儿肥的有点胖嘟嘟的,假小子似的土不拉几的乡村女孩,一路慢慢出落成一个双眼顾盼生辉,让人再也挪不开眼的大姑娘。
陆渊曾一度很惊讶,阡陌竟然能出落成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孩儿!阡陌,竟然是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孩儿!
就在阡陌越来越漂亮的时候,陆渊心底的自卑也开始一日一日地疯长起来。陆渊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会怎样,可是,倾尽生命的所有,他竟然找不到自己能配得上她的任何理由!
那天,看到阡陌哭得如此心碎的时候,陆渊的心底,难过和疼惜之余,竟然可耻地夹杂着一丝一丝难以名状的开心。认识阡陌整整8年,只有那一天,陆渊才真的感觉到阡陌离自己是那么地近。只有那一天,陆渊才感觉到,自己在她身边所有的默默付出,原来也是被需要的!
那天晚上,陆渊就这样蹲在床边,一直看着阡陌安稳的睡颜。那天,他在心底默默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阡陌好,一定要好好守护她,一定要让她幸福!
……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早已经释怀了的阡陌,每次想起那次父母轰轰烈烈的吵架,总是会对着陆渊念叨,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那次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如果不是你打电话,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