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公子一反刚才冷峻的面容,冲着阮沅她们笑嘻嘻。
“你不是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沈情问道。
“本是走了,结果走着走着,听见马车外有人喊出事了,我掀起帘子去瞧,发现大家都往回跑,我也就过来凑热闹了。”
沈情无语地看着崔筠:“你可真行,都走了还回来凑这个热闹。”
“我本来也不想管,我喝了酒正犯困呢。可听见有人说‘沈府的马车也被堵住了,这事要闹大。’别人的事我自然不爱搭理,但是你的事可就不一样了,必须回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得,得。”沈情一脸听不下去的表情,赶紧让他打住。
“你不信?真伤心。”崔筠嘴角瘪下,作伤心状。
“我信我信。谢谢崔少爷关心了,您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去吧。”
“这不看见好友,来精神了,酒也不困了嘛。”崔筠道,眼神明亮,确实不见醉态。
这小子如今真是好酒量。
“哎我刚才听着来气,又喝了酒,心中豪气万丈,下脚也没收劲儿,也不知道轻重。”
“你那一脚下去,估计得躺上几天。别看现在还能走动,明天怕是起也起不来。”卢栖玄道。
“有这么严重么?”崔筠摸摸鼻子,他倒也不甚在意那人明日能不能爬起来。这种泼皮无赖受再重的伤也是活该,伤得重不重有什么所谓?反正是罪有应得。只冲着卢栖玄道:“其实还好,算他命好,这一脚我踹的。我疏于练武,如今靠得是往日的底子,要是换你,怕是不死也得残。”
卢栖玄抿着嘴,没有反驳。
崔筠练武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卢栖玄练武却是真真正正为了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卢栖玄乃将门之后,族中长辈皆从戎报国、披甲为将,驻守在大周朝各处,保四方太平。他爹就是当今的武威大将军,大将军很有安危意识,认为只有居安思危,常备不懈才能真正的国祚绵长,江山无恙。大将军也很有担当意识,觉得卢家儿女生来的职责就是保江山太平。因此从小对他家的儿女实行铁血教育,不说卢栖玄的兄长弟弟,就是卢栖玄的长姐也被训练的能提剑上战场,担得起一声女中豪杰。女儿尚且是如此教育,更别提男儿了。卢家的小辈,从小就被自家的各路亲戚磨砺,一年四季,天天早起练功自不必说,被带去荒山里修行几月也是常有的事。卢家家教甚严,可能是将门出身,不似一般世家骄纵孩子,他家一大家子都坚信,一日不练三日空,因此就算寒冬腊月大清早,卢家小辈也得被家里的长辈拽起来跑圈练功。
别家孩子大冬天都是手里捧个暖炉,大氅穿得暖暖和和的,就卢家小孩每日可怜兮兮的练功练武。家眷们串门子闲聊,提起卢家的孩子,都要道句“小可怜,可怜见的。”小时不懂事,孩子们也就学着自家母亲跟着乱叫,因而卢栖玄也就有了个别称,就叫“小可怜”。
如今长大了,越发觉得威武大将军高瞻远瞩。寒冬来临,别的人走在路上,被冻得缩脖子耷拉脑袋,独卢栖玄腰杆笔直,宛如雪中俊竹,挺拔坚定,任再大的风雪也压不弯它。
“天色不早了,你不是说伯父最近看你严,你可仔细点别回去晚了,挨骂。”阮沅提醒道。
“得走了,得走了。刚才我也同你们说了,如今局势也些变化,老爷子让我安生点,我不多说,先走了。”崔筠看看天色说道。说完,又看着卢栖玄:“一起走?”
卢栖玄还未开口,崔筠一副明白了的样子,摆摆手:“明白了明白了,你坐沈家的马车回去对吧?那我自个走了。”
“我俩两家顺路,我捎他回去,你快些走吧,别又叫你爹骂。”沈情道。
崔筠笑嘻嘻地看着沈情,又看了看卢栖玄,点点头:“麻烦沈小姐把我兄弟送回家。”
“对了,你们可别忘了,择日再聚!”末了,还要再叮嘱一遍。
“啰嗦。”大家笑着说,摆手让崔筠赶紧走。
“小姐,我们也该走了。老爷夫人在家里等着呢”送走崔筠,夕拾也道。
“知道了。”沈情看着等在不远处的马车,回头同阮沅道别:“我也要走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委屈自己。”
“放心,放心。”阮沅拍拍沈情的手,同沈情往她家马车上走起:“走,我送你上车。”
“希望下次再见,是在不远的日后。”
“一定的。如今天气这般好,各家都下帖子作宴,定会很快见面的。”阮沅笑着道,扶着沈情上了马车,又对夕拾叮嘱道:“好生照顾你家小姐,她今日饮了酒路上马车驾得稳些,慢些,别叫她难受了。”
“是,奴婢明白。”夕拾应道。
“放心好了,我定把情儿安安全全送回府,你也快回吧,别回去晚了被别人说什么。”卢栖玄又道:“斐然,我们就先走了。”
阮沅同谢兰玉点点头,看着沈家马车慢慢走远。
“你府上的马车怎么还没来?”
“我没叫他们来,这又离裴府不远,走回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刚好也叫我好好呼吸呼吸这新鲜的空气,我可好久没见过这日暮西沉下的东都了。”
“那走吧。我送回去你。”谢兰玉说道。
两人说些自己的近况,
那楼修得很是气派
“咦?这里竟新开了家酒楼?”
“四方居。刚开不久,菜味不错,她家独有的青梅酒很是不错,不似别家那般瑟,清苦中带些甜,算有特色,下次有机会请你们过来。”
“你已经来过了啊?”
“刚开就来了,她家自开业后生意兴隆,如今算是东都数一数二的酒楼。”
“比之翠楼如何?”
“翠楼算是有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谢兰玉解释道:“翠楼胜在味道佳,而四方居却赢在意境二字。四方居里布置雅致,更难得的是在内部人力挖造了一湖,屋顶构造奇特,可透星月之光,并绘制了二十八星宿及飞天神女图,每晚月光星光倾泻而来,自然就有了几分醉人意境。而且四方居里面只设独立的雅间,密闭极好,在这里面谈话也少去了被旁人听去的担忧。所以你看,来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阮沅往四周看了看,这酒楼前面停得马车俱是些装饰华丽、拉车的也俱是高头大马。看来都是东都有钱的人。
正看着,就见一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四方居门前。
马车四角垂着银铃,车厢是用上好的金丝檀木制作而成,还特意上了漆。马车看着也要比一般人家的大些,拉车的马膘肥体壮,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谁家的马车啊?这般气派!
正偏头看着,猜测是谁家的马车,就见马车旁的小厮卷起珠帘,里面坐着一玉冠华服的青年。阮沅正偏头看是谁家的马车,冷不防正主出现,视线一时来不及收,正正撞在一起。
……
“请桓王安。”阮沅很快反应过来,忙垂下眼帘,屈身问安。身旁的谢兰玉也礼仪完备的作揖行礼。
青年走下马车,身着鹤纹圆领窄袖袍衫,系九环带,腰间挂着通透温润的玉佩。
青年看着他们点点头,显然是认识他们的,但语气也不亲近,只问“你们也约了臻品楼?”
“只是路过。”谢兰玉说道。
“嗯。”青年恩了一声后,也没继续开口。
“天色不早了,不便再打扰桓王,若无其他事情,我们便先行告退。”谢兰玉道。
青年抬了抬手,示意让他们走。
阮沅同谢兰玉再行一遍礼后,往前走去。
“你不是已经嫁与裴珩为妻了么?”
已经走出半步,冷不防被发问,阮沅一愣,反应过来又一想:这是个什么怪问题?他这是什么意思?
正欲回答,又听得那人道:“没事了,只是随口一问。走吧。”说罢,大步走进四方居中。
“他那是什么意思呀?”走出去了老远,阮沅还是在疑惑。
“不晓得。”谢兰玉摇着扇子,悠悠然。
“怪人!”阮沅撇撇嘴:“我嫁给裴珩不就是他爹的旨意么?他明知故问什么?当时的礼单我没注意看,等下我回去要好好看看,看看他到底送没送贺礼?”
“我猜是有的。”谢兰玉道。
“我也觉得。”自己的婚事,朝中大臣、皇亲贵胄应该都是送了贺礼。一来是皇帝陛下赐婚,大家要给皇帝面子;二来是好友间的情分,裴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同阮府交好的世家不在少数;三来,就是就是想趁机拉关系的人,凭自己父亲和裴珩父亲的地位,想趁此关系拉关系的人绝不在少数。不仅仅是想要谋官途的朝臣,连后宫之人也在趁此机会送上了贺礼。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宫中贵人谁的儿子都有可能登基为帝,虽说皇帝如今最为器重的就是皇后之子桓王和惠妃之子昱王,但到底太子之位还没有定下来。所以说,若是背后有了世家大族的支撑,逆风翻盘也不是没有的事。宫里的各位娘娘都是聪明人,什么想不到?因此趁着这场婚事,送大礼的不在少数。
“那他是什么意思?”
“怕是在提醒。”谢兰玉扯扯唇角。
阮沅瞬间了然,接着就是一阵恼怒,这人是在提醒自己要遵守妇德么?
“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总遇见奇葩。”
“你说,这桓王是不是从地里爬出来的?才刚及冠,就这般老气横秋。”